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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第1页)

青石镇的清晨,向来是从井轱辘的吱呀声和街坊间互相问候的吴侬软语开始的。

林秀像往常一样,在天光刚染亮窗纸时就醒了。儿子回家带来的安心感让她这几日睡得格外踏实。她轻手轻脚起身,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丈夫云天青,嘴角含笑。铺子的难题有了盼头,日子好像又能继续平稳地过下去了。她套上外衫,拿起门后的扫帚,准备去前头洒扫。

刚走到前堂,却见丈夫云天青也已起身,正站在尚未卸下门板的店门口,侧耳听着什么,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和郑重。

“怎么了,天青?”林秀问。

“外面……”云天青压低声音,“好像有客,而且是……不一样的客。”

林秀心头一动,随着丈夫轻轻卸下一块门板。门外晨光熹微,街巷刚刚苏醒,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而高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不冷,却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仿佛喧嚣被滤去了一层。

街角薄雾轻拢处,一道身影渐行渐近。来人步履从容,宛若丈量过距离,不疾不徐。他身着素白长袍,料子看似普通,却流动着月华般的温润光泽,纤尘不染。面容清俊,似青年模样,眉宇间却沉淀着岁月难以磨洗的澄澈与宁静。白发以最简单的玉簪束着,几缕银丝拂在肩头。他没有刻意散发任何威势,但周身那纯净而内敛的气息,已与这凡俗街巷格格不入,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仙人。

他径直走向“云锦记”门口,在云天青夫妇略显局促的目光中停下,微微颔首,声音清朗温和,如玉石相击:“两位可是云实小友的双亲?鄙人天衡宗寒霁峰执掌,道号霁雪。冒昧清晨来访,叨扰了。”

他的态度平和有礼,丝毫没有仙人对凡人的倨傲,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云天青和林秀慌忙躬身还礼,虽然对执掌具体意味着多大的身份并不完全清楚,但对方来自天衡宗,且气度如此不凡,必是了不得的人物。

“不敢不敢,仙尊驾临,寒舍蓬荜生辉。”云天青稳住心神,连忙侧身相让,“仙尊快请里面坐。实儿他……昨日好像说师门有事,连夜赶回去了,不知仙尊此来是……”

“哦?已经离开了么?”霁雪仙尊眸光微动,似有浅浅涟漪划过冰湖,随即恢复平静。他并未进入店内,只温声道:“既如此,便不打扰二位经营了。不知可否容我去后院,向暂居于此的劣徒流衍询问几句话?问完便走。”

他的请求合情合理,语气更是让人难以拒绝。云天青虽心中疑惑重重,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引路:“自然,自然。流衍仙长就在后院客房,仙尊请随我来。”

后院,流衍在霁雪仙尊踏入青石镇范围时便已心生感应。那不是敌意或威压,而是一种同源功法高层次存在靠近时,灵力自然的共鸣与牵引。他收敛心神,整了整衣袍,在霁雪仙尊步入后院时,已恭立于客房门外,躬身行礼:“弟子流衍,拜见仙尊。”

霁雪仙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清淡,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微微抬手,示意流衍不必多礼,声音平和:“流衍,你在此处。云实那孩子,可是已经离开了?”

流衍心中暗叹,知道瞒不过,如实答道:“回仙尊,云实师弟已于昨夜独自离去,言有私事需了,不愿再牵连师门与他人。”

霁雪仙尊静静听着,脸上并无怒色,只是那冰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惋惜。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私自离山,终是不妥。你既与他相处数日,可知他心境如何?去往何方?”

流衍斟酌着词语:“师弟他……心绪复杂,对自身际遇既有不甘,亦有迷茫。至于去向……弟子并未细问,只知他往北去了。”

他选择了部分实话,隐藏了云实可能去探究“骗局”的意图,也隐去了自己大致猜测的方向。

“北地……”霁雪仙尊轻声重复,望向北方天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屋舍层云,“荒凉混乱,非善地。这孩子,怎如此莽撞。”

他收回目光,看向流衍,语气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劝诫的意味:“流衍,你素来持重明理。当知有些界限,关乎道统根本,不容逾越。云实身世特殊,际遇坎坷,易生偏执。他若只是因自身境遇而苦闷游历,尚可理解。但若因接触了些不该接触的妄言,而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甚至试图触碰绝不可触碰的禁忌,那便是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亦会为宗门、为这修行界带来莫测之患。”

流衍心头一紧,知道仙尊所指为何。他抬起头,直视霁雪仙尊,眼中带着不解与坚持:“仙尊,弟子愚钝。云实师弟所求,或许只是想寻一条自己能走、或许能活的路。他所闻所见,或许荒诞,但若连探究的余地都无,若只因‘可能’的危险便要彻底禁锢甚至……抹除其存在,这是否……便是我们秉持的‘道’?弟子并非要违逆仙尊,只是……心中确有困惑,望仙尊明示,那所谓的‘禁忌’,那‘天劫’为何便一定是金科玉律,绝无其他可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质疑,不是为了顶撞,而是真心想为云实、也为那份在他心中同样激起波澜的“可能性”,求一个明白。

霁雪仙尊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无喜无怒。良久,才轻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悠远的沉重:“流衍,你可知,为何各大宗门、乃至皇室,皆将‘天劫’视为修行路上无可替代的一环?不仅仅是因为传统,或是维护某种权威。”

他向前半步,声音依然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洞彻世事的清明与不容置疑的严肃:“八行运转,天地衡常。修行者纳灵气,调矛盾,一步步贴近大道,自身便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小天地’。境界突破,意味着体内小天地达成新的、更复杂的平衡。此平衡是否稳固?是否与外部大天地和谐?是否潜藏畸变隐患?——天劫,便是这方大天地,对所有试图晋升的‘小天地’,最直接、最严厉,也最公正的‘问心’与‘淬炼’!”

“它涤除驳杂,淬炼精纯,更关键的是,它检验你这新的‘平衡’,是否根基扎实,是否与大道同频!”霁雪仙尊的眼神变得锐利,“若无此劫,修行者便可肆无忌惮地堆积力量,寻求各种偏门捷径,表面上境界飙升,实则内里千疮百孔,平衡脆弱不堪。这样的‘强者’越多,个体失控、走火入魔、乃至自身小天地崩塌引发局部灵机暴乱的可能性就越大!一人失控或可制,百人、千人、万人呢?若此风盛行,八行体系的内在稳定性将被动摇,引发的连锁反应,绝非区区个人生死那么简单,那是足以倾覆现有秩序、祸及苍生的劫难!”

他看着流衍骤然苍白的脸色,语气缓了缓,却更显沉重:“苏妄此人,惊才绝艳,亦邪亦正。他能找到某些……缝隙,以我们暂且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存续,或许是个特例,或许背后有更深的因果。但这绝不意味着那条路可以复制,可以推广!那是一条走在万丈深渊边的独木桥,九死一生,且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衡常体系的潜在冲击。云实若受其蛊惑,妄图效仿,非但自身十死无生,更可能成为点燃更多不安定因素的引信。届时,第一个要清除这‘引信’的,可能便不再是宗门,而是这方天地间,所有依赖于现有稳定秩序而存续的力量,包括那些你视之为倚仗的规则本身!”

“所以,必须在他酿成大错,或成为他人手中棋子之前,带他回来。”霁雪仙尊的语气斩钉截铁,“予以保护,予以引导,必要时……也必须予以限制,直至他真正明白何为大道,何为禁忌。此非无情,实乃大义。流衍,你可明白?”

流衍听着这从未听闻过的、从更高层面阐述的利害关系,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仙尊并非冷酷,而是站在一个他从未企及的高度,看到了更庞大、更可怕的图景。个人情谊,在可能波及无数生灵的“体系风险”面前,似乎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他脑中依然闪过云实那双不甘的眼睛,闪过他烧掉竹笛时的决绝,闪过他说“祸福自担”时的孤注一掷。那不仅仅是被蛊惑,那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本能地想要抓住任何一点可能的光亮,哪怕那光亮来自深渊。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仙尊所言,弟子……明白了。可是,云实师弟他……或许并非想要颠覆什么,他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不想永远被安排。即便那条路是错的,是危险的,难道连尝试寻找其他出口的资格,都没有吗?难道只因为‘可能’的危险,就要将所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可能,都扼杀在萌芽中?这便是我们维护的‘秩序’吗?”

他终于将心底最深的不安与质疑问了出来。这质疑不仅针对云实的处境,也隐隐指向了这看似稳固、却不容丝毫“异常”的修行体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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