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禧堂。
先前的风波被强行压下,空气却愈发凝滯。
所有目光都钉在坐在贾母榻边的贾琰身上,惊疑不定。
贾母捻著念珠,眼皮微垂,已然明白了这个庶孙今日闹这一出的真正意图。
她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竭力维持著平静。
贾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孙儿自知体弱,非习武之材。然,今日蒙天恩赐下『潜蛟古剑,更念及我贾家寧荣二公,乃是以武勛起家,追隨太祖皇帝於马背上搏下这国公基业。先祖武勇,乃我贾氏立身之本。”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
“如今天下虽承平,然北莽虎视眈眈,天下武风未衰。我贾家身为武勛之后,岂可全然忘本,只知安富尊荣,沉溺於锦绣膏粱之中?孙儿虽不肖,亦不敢或忘祖宗创业之艰,守成之责!每每思及先祖沙场喋血之雄风,再观自身之病弱,常感羞愧无地,夜不能寐!”
“故此。”
他声音陡然提高:
“孙儿恳请老祖宗、父亲、大伯恩准!孙儿愿效仿先祖,习武强身,砥礪心志!不敢奢望能重现先祖荣光於万一,只求他日若有机缘,或可持剑护卫家国,至少……不至墮了寧荣二公的赫赫威名!此心此志,天地可鑑,祖宗可表!”
贾政听得脸色黑如锅底,胸口剧烈起伏。
他素来以诗礼传家自詡,最厌子弟舞枪弄棒,认为那是粗鄙武夫所为。
可贾琰这话,句句抬出祖宗大义,字字扣著武勛根本,將他堵得严严实实,若出言反对,岂非自认数典忘祖、阻拦子孙进取?
贾赦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刚被轰出去没多久,又被莫名其妙叫回来,竟是听二弟这孽障发表这等“高论”?
他只想把这小畜生揪下来狠狠打上一顿。
王夫人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数月牙白痕,气得几乎咬碎银牙。
她看得分明,这孽障哪里是真想习武?
分明是藉此为由,妄图挣脱掌控,有与宝玉爭衡之势!
可今日的贾母,像是彻底被迷了心窍一般!
她非但没有斥责贾琰异想天开,反而在贾琰说完后,缓缓点了点头,拍了拍贾琰的手背,一副宠溺模样:
“罢了!难为你小小年纪,竟还有这份不忘祖宗的心志和气性!念念不忘先祖基业,我老婆子岂有阻拦的道理?”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连贾琰都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贾母会如此顺水推舟。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
贾母不看眾人如遭雷击的神色,只冷冷吩咐道:
“即日起,便准了琰哥儿习武之事。每月月例银子,比旧例加倍支取。一应所需滋补药材、弓马器械、聘请名师之资,皆比照……当年珠哥儿进学时的份例,由公中支应,务必供应周全,不得短缺!”
王夫人第一个按捺不住,失声惊呼:
她万万不愿见到一个庶子的待遇竟堪比她那早逝的、最是出息端方的嫡长子贾珠,这岂非要將宝玉都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