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芸轩內。
任凭袭人如何软语相求,奈何锦被中那人只一味扭缠,將头埋得更深,口內喃喃,只道:
“禄蠹之书污人眼,腌臢武事臭汗身”。
麝月等一眾丫鬟急得团团转,却也无计可施。
正乱著,忽听帘櫳“哗啦”一声巨响,竟被猛地掀开!
贾政面沉似铁,带著几个虎狼般的健仆闯將进来。
他早已料到有此一著,特特早来,宝玉那番混帐话,一字一句皆灌入耳中,直气得他麵皮紫胀,浑身乱颤。
“孽障!安敢口出狂言,忤逆至此!”
贾政一声断喝,如同雷霆炸响:“来人!与我將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捆了!取家法来!”
眾仆见老爷盛怒,哪敢怠慢,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便將只穿著贴身小衣的宝玉从锦被中拖出,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袭人、麝月等唬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磕头不止,连大气也不敢喘。
贾政又厉声吩咐:
“今日之事,谁敢出去报信,一併打死!”
他虽平日迂阔,此刻却心明如镜,深知老太太素日如何娇惯宝玉,今番既下严令,必是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岂容这孽障再任性胡为?
宝玉何曾见过这般阵势?
早已嚇得魂不附体,嚎啕大哭,哀告不止。
却被眾人硬生生拖到院中,绑在那株老海棠树上。
他夺过僕人递来的竹篾,照著宝玉身上便狠狠抽了下去!
沉重的竹篾带著风声落下,宝玉的哭嚎顿时化为悽厉惨叫。
这般动静,早已惊动了王夫人。
她本因昨日之事心神不定,又深知宝玉性情,一早便遣了周瑞家的在左近探看。
此刻闻报,心知不好,也顾不得许多,带著金釧儿等几个心腹婆子,急匆匆赶来。
一到院中,见宝玉被捆在树上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王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
“我的儿!”
一声悲呼,便扑了上去,用身子护住宝玉,对著贾政哭道:
“老爷!老爷息怒啊!宝玉他还小,不懂事,身子骨又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毒打!你要打,便打死我罢了!”
贾政正在盛怒之际,见王夫人不仅不劝,反倒一味袒护,积压多年的怨愤与今日的焦灼一併迸发,竟抬手“啪”地一掌,摑在王夫人脸上!
“蠢妇!你还敢护著他!”
这一巴掌,不仅打懵了王夫人,也让满院子的人都惊呆了。
王夫人捂著脸,难以置信地看著盛怒的丈夫,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却依旧死死护著宝玉,泣不成声道:
“老爷!珠儿……我们的珠儿,不就是因为读书太狠,熬坏了身子,才……才早早离我们而去吗?难道你还要逼死宝玉不成?他身子弱,去那梦坡斋舞枪弄棒,岂不是要他的命啊!”
提及早夭的长子贾珠,贾政身形猛地一晃,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隨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
他指著王夫人,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