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琰与贾环在外头逛了半日,除却各自要办的正事,心里还惦著先前剑意惊扰了眾姊妹。
特特往那有名的点心铺子称了些新巧的酥酪、缠,又拣选了几样时兴的绢、泥人等小玩意儿,预备带回去与三春、黛玉解闷。
二人方进荣国府仪门,还未及往內院去,便见一个穿戴体面的婆子急匆匆迎上来,脸上堆著十二分小心,竟比伺候宝玉时还要恭敬几分,赔笑道:
“琰三爷、环三爷,老爷在荣禧堂候著,请二位爷过去说话。“
贾环闻言撇了撇嘴,低声咕噥:
“准没好事。”
贾琰却神色如常,只淡淡“嗯“了一声,便逕自往荣禧堂去。
贾环见贾琰这般镇定,自然不肯落后,忙快步跟上。
一进荣禧堂,便觉气氛凝重。
贾政端坐正中,面沉似水。
王夫人坐在下首,脸色铁青,胸口不住起伏。
薛姨妈在一旁垂泪,宝釵低眉顺眼侍立在母亲身后,唯有一双紧握的玉手泄露了心事。
贾璉垂手立在边上,眼神闪烁不定。
不待二人站定,王夫人便猛地一拍身旁茶几,厉声喝道:
“两个不知礼数的孽障!还不跪下!“
贾琰恍若未闻,目光径直望向贾政,略一拱手:
“不知父亲唤儿子们来,有何训示?“
贾政见贾琰这般作態,心中虽恼他行事狠厉,却更气王夫人在亲戚面前大呼小叫,失了体统。
他强压著怒气,不去理会王夫人,只对贾琰、贾环道:
“先见过你们薛姨母和宝姐姐。“
贾琰依礼向薛姨妈和宝釵施礼。
贾环只得跟著胡乱作了个揖。
待二人见礼毕,贾政这才將贾璉方才回报的话简略说了一遍,末了沉声道:
“方才,你们璉二哥说,是你们二人与薛家表哥在街上起了衝突,还动了手,致他重伤。可有此事?“
贾琰尚未开口,贾环一听“薛家表哥“四字,顿时炸了起来。
他正愁没处告状,这下可算找著由头,当即扯著嗓子,带著赵姨娘亲传的市井泼辣:
“原来是他!那个在街上拦著我和三哥,满嘴污言秽语、动手动脚的混帐东西!我当是哪条道上没开眼的混混,原来是亲戚!我呸!这般亲戚我们可高攀不起!“
他越说越气,也不顾什么场合,將薛蟠那副淫邪丑態添油加醋地嚷嚷出来:
“……青天白日的,就敢来摸三哥的脸,嘴里还不乾不净说什么#039;麟子#039;、#039;標致#039;!三哥躲开了,这腌臢泼才转而来拉扯我,想要赖我的帐,还说什么#039;双喜临门#039;。我环三爷是那等任人欺辱的人么?要不是三哥拦著,我非一刀劈了他那脏爪子不可!他还敢恶人先告状?“
贾环这番连珠箭似的混骂,虽言语粗鄙不堪,倒將薛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抖落得乾乾净净。
薛姨妈听得怔在当场,宝釵早羞得满面飞红,深深垂螓首。
然那红晕却不儘是羞赧,更有森森寒意自心底透出,连指尖都凉透了。
她心下霎时已转过千百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