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扶著门框,那一声“可卿”仿佛带著奇异的魔力,直直钻进心窝里,搅得她一颗心突突乱跳,气息都促了几分。
她强压下心头悸动,抬起那双惯会言语的眸子,眼波里带著三分惊疑七分探究,望向贾琰。
此刻寻他,並非一时衝动。
早在先前诗会上,贾琰那首大度雍容的《咏梅》便让她窥见此人不凡。
方才席间,又听黛玉、三春等姑姑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他这数月来如何於族学中崭露头角,如何在外应对薛蟠之事从容不迫,甚至连老爷也对他另眼相看……诸般听闻,立时间便在在她心中埋下种子。
如今亲身感受到他身上方才一闪而逝,让她羞愤道不敢言的目光,更是让她下定决心,孤注一掷。
“侄媳妇这小名儿,自幼家里唤的,便是蓉哥儿也未必知晓得真切……却不知琰三叔是从何处听来?”
贾琰目光澹澹,掠过她微红的腮颊,並不接这话头,只道:
“不过一个称谓,有人叫这么自然就有人听到!”
言罢,便欲抽身离去这满是甜香腻粉气息的所在。
就在他衣袂將动未动之际,秦可卿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孤勇,竟猛地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攥住了贾琰的衣袖。
那指尖冰凉,带著细微的颤意,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三叔”
她仰起那张艷绝尘寰的脸,眼中水光瀲灩,先前那份刻意营造的风流媚態荡然无存,只剩下真真切切的惶惧与哀恳:
“求三叔……救我!”
贾琰脚步一顿,垂眸瞥了一眼她紧抓著自己袖口的手,青布袖袍上那葱管似的指甲已微微泛白,终究没有立时拂开。
秦可卿见他驻足,如同见了救星,也顾不得擦那滚落的泪珠,声音带著哽咽,断断续续低诉道:
“公公他……近来唤我过去伺候得愈发勤了,如今竟是……竟是每日都要我亲手熬了那莲子羹送去……我、我实在是……”
她羞愤交加,喉头哽咽,后面的话再难启齿,只余香肩微颤,泣不成声。
贾琰闻言,眼神倏然一冷。
他自然知晓秦可卿口中的“公公”所指何人。
寧国府那位珍大爷,表面上是袭著三品爵位的威烈將军,一族之长,內里却是个贪好色、罔顾人伦的衣冠禽兽。
焦大当日醉骂“爬灰的爬灰”,在这两府里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丑事。
至於那“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或指凤姐儿与贾蓉、贾蔷之间的曖昧,或另有所指,总归可见这赫赫扬扬的国公府,內里早已是污秽不堪。
念及方才与警幻仙姑那番机锋往来,他眼下实不愿多惹是非。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此事!”
“贾琰沉默片刻,方开口道:
“你该去寻蓉哥儿做主。”
一提贾蓉,秦可卿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然:
“蓉哥儿?他……他在他公公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三叔您不是不知道,这府里,老子打儿子……何曾当过是人?”
她话语中带著无尽的悲凉。贾蓉平日里在外也是个紈絝公子哥,可一见到贾珍,便如老鼠见了猫,唯唯诺诺,自身尚且难保,又岂敢为了妻子去忤逆父亲?
不帮著推一把已是万幸。
贾琰沉默。
他知秦可卿所言非虚,贾珍管教儿子,动輒非打即骂,毫不顾惜顏面。
在这等高压之下,贾蓉早已被驯服,指望他保护妻子,无异於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