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贾政、鸳鸯各自领命离去,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隨即有管事嬤嬤匆匆入內,声音带著几分慌乱与激动:
“稟老太太、老爷!外头……外头北静王爷亲至府门!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牛大人、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柳大人、齐国公府三等威镇將军陈瑞文、治国公府世袭三品威远將军马尚、修国公府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府石光珠石將军……並京中十数家勛府,皆已派人登门!此刻仪门內外,车马盈门,各府执旗捧礼的隨从肃立两旁,已候了满院!”
一道道名號如金石相击,声声震耳。
这还未及登门拜请,老亲们竟已主动前来,且阵仗如此骇人!
贾母与贾政初闻一怔,心头刚泛起一丝喜意,隨即却被一股凛然寒意取代。
北静王水溶亲临,镇国、理国、齐国公等数家嫡系皆至……这般阵仗,几乎惊动半座神京!
他们就不怕宫里头猜忌?
不怕御史言官弹劾结党?
可人已至门庭,礼已陈阶前,断无闭门拒客之理。
贾政强自定神,忙向贾母道:
“儿子这便去请大哥出来迎客。”
他虽在府中掌事,可论及爵位,他只是个五品工部员外郎,而来人中最低也袭著將军爵位,更有北静王亲临。
檯面上,终须由袭著一等將军爵的贾赦代表荣国府迎客。
不料贾母却摇了摇头,只吩咐道:
“不必惊动他了,你去荣禧堂安排接待便是。”
这时,贾琰却平静开口:
“父亲,四王八公,六大国公府皆至,独缺东府不合礼数。”
贾政一怔:
“可是……”
话音未落,贾琰已淡淡接话,语气平静无波:
“人还死不了。毕竟,他如今还担著族长的名分。”
贾母深深看了贾琰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隨即朝贾政摆手:
“就依琰哥儿所言,去把珍哥儿叫来吧。”
……
贾政领命匆匆离去后,荣庆堂內一时静默。
贾母目光转向一旁安坐的谢观应,眼底带著几分探询:
“谢先生,这般阵仗……您看?”
谢观应徐徐放下茶盏,目光清明如镜,声音沉稳:
“老夫人先荣国公儿媳,是代善公明媒正娶的正室,荣国公府名正言顺的老封君。当年两位国公爷在时,莫说这些公侯子弟,便是亲王宗室,登门拜会也要执子侄礼,谁敢在国公府门前失了体统?”
他向前踱了半步,目光如古井映月,扫过堂前那方御笔亲题的匾额:
“国公爷虽已仙逝,可这御笔亲题『敕造荣国府的匾额还在,老夫人的誥命冠戴还在,贾府与这些世家累代的通家之谊、血脉牵连还在。今日他们既肯踏这道门槛,便是认这份香火之情未绝。而这情分,从来不是靠著年节往还的虚礼能维繫,是寧荣二公当年在沙场上一刀一枪、用血汗挣来的根基。”
他略侧过身,眼风扫向静立一旁的贾琰,语气转为深长:
“眼下这局面,看似风急浪高,实则是天赐的机缘。若由老夫人亲自执掌局面,带著琰三爷一同见客,正是向满京城昭示。贾家未来的顶樑柱在此,荣国二公未绝的传承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