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鑫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几乎是咬著牙將陈轻引到营地边缘一处低矮偏僻的营帐前。帐帘垂落,里面死寂得可怕。
“东家……”王鑫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您……您自己进去看吧……”他手指著那漆黑的帐口,仿佛那里面盘踞著世间最深的罪恶。
陈轻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浸透四肢。他默然示意。一名亲兵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帐帘,另一人將火把探入。
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帐內的黑暗,也將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赤裸裸地摊开在眾人眼前——
孟尝尝好奇地探头望去,下一刻,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骤然收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猛地转身冲了出去,远处传来她抑制不住的乾呕声。
帐內,是十数个几乎未著片缕的汉人女子。
她们像被丟弃的破布娃娃般蜷缩或瘫在骯脏的毡毯上,浑身污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臭。
大多数人眼神空洞地望著帐顶,对火光的闯入毫无反应,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一具麻木的躯壳。角落里,甚至有几具身体早已冰冷僵硬,生死不知。
唯有一个靠近门口的女子,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她的目光没有恐惧,没有羞耻,眼神带著渴求——陈轻看懂了她的意思。
士兵们也露出不忍的眼光,有的看不下去直接出去了。
跟进来的士兵们纷纷別开脸,露出极度不忍的神情,有人低骂一声,无法再看下去,扭头便走。
“这群天杀的畜生!!!”韩毅虎双目瞬间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铁拳捏得咯咯作响,猛地转身,恨不得將那些已死的胡人再拖出来碎尸万段!
这时,孟尝尝去而復返。
她脸色依旧苍白,怀中抱著一大摞从其他帐篷里找来的毛皮和布料。她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地,用这些布料轻轻覆盖在每一个女子赤裸的身体上,试图为她们留住最后一丝尊严。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望向陈轻,眼中含著泪。
陈轻沉默著,目光从那一个个被覆盖的身影上扫过,眼中的风暴逐渐凝结为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给她们个痛快。出刀的时候……利落点。”
说罢,他毅然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不再回头。
士兵们沉默地执行命令。很快,火把投入帐中,乾燥的毛皮和布料迅速燃起熊熊大火,灼热的火焰吞噬了那些饱受摧残的躯体,也吞噬了无尽的屈辱与痛苦。
烈火能烧尽尸骨与冤魂,却烧不尽这片土地上深重的罪孽。
陈轻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跳动的火光在他冰冷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下頜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最深沉的墨色,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先前冲阵杀敌时的凛然杀气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极致压抑,仿佛火山在爆发前致命的寧静。
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韩毅虎几乎要爆发的怒吼和周围低沉的骚动。
然后用一种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所有人骨髓发寒的声音下令,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在冻土上:
“收拾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