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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青青难处（第1页）

洪青青的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她垂眸看著杯中晃动的茶汤，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陈將军想必也听说过…我父亲那个官位，原是捐来的。”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杯沿，“他若真有半分治世之才，当年幽州城也不会破得那样快…我也不会…”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陈轻没有接话，更未在旧伤上撒盐。他只是將茶壶微微倾斜，为她续上半盏新茶，氤氳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裊裊升起。待水声停歇，他才抬起眼，目光沉静如水：

“往事已矣。倒是洪小姐眼下，似乎。。。在府中另有难处？“

这句话像一根银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强撑的从容。洪青青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几分，方才因关切陈轻伤势而暂且压下的愁绪，此刻如潮水般重新涌上，將她唇边那点勉强的笑意冲刷得无影无踪。

她沉默良久，终是轻嘆一声，声音里带著难以启齿的艰涩：

“如今整个徐州都在传。。。“她的嗓音微微发颤，像是风中摇曳的蛛丝，“说东海郡的郡望，洪家大房的小女儿，在幽州被胡人掳走，在北荒足足待了一个月才被人救了回来。。。“

她说到这里，声音愈发低微，“他们说我在北荒早已失了清白，甚至。。。甚至说不定都被那些野蛮的胡人。。。。。。“

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们说我这残败柳之身，不配再做洪家的小姐。。。“

最先被这漫天流言压垮的，是她的母亲李氏。

眼见著从前有意结亲而殷勤登门的世交故旧一个个避而不见，就连那些原本门第远不及洪家的地方士族，也渐渐没了声响——

起初他们还以为这是个攀附洪家的良机，可隨著谣言在徐州境內愈传愈烈，各种污言秽语从市井街巷传到深宅大院，伴隨著愈来愈不堪的揣测臆想，到最后，连那些曾经对洪家趋之若鶩的本地士族也都望而却步。

走投无路之下，母亲竟病急乱投医，將主意打到了家生子身上——而其中最得她青眼的，正是侍奉她二十余年的贴身嬤嬤之子，洪武。

这洪武確实是家生子中的翘楚。自幼在洪府长大，根底清白，忠诚可靠。

更难得的是，他年仅二十五便已修炼至十磐境大成，百炼有望。

莫说在家生子中一枝独秀，便是放眼洪家所有年轻子弟，能在武学造诣上胜过他的也是寥寥无几。

许是从他生母那里得了风声，知晓大太太有意撮合，这个一向谦逊有礼的家奴竟渐渐变了模样。

虽在主子面前依旧恭顺，但在同辈和洪青青面前，却一日比一日放肆起来。

他开始整日围著洪青青打转——这位小姐，已成了他挣脱奴籍、一步登天的唯一阶梯。起初只是晨昏定省般的问安，时不时送上些精巧却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洪青青心中厌烦，始终冷麵以对。

渐渐地，他竟敢得寸进尺。

有日园中红梅初绽，洪青青正驻足观赏，他忽然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耳畔：“小姐戴这红玉簪子真好看，往后天天戴著才好。“那语气，儼然已以她的夫君自居。

更过分的是，他竟开始干涉她的起居。

先是擅自吩咐小厨房，以“小姐体寒“为由，断了她最爱的冰镇梅汤。

后来连她看什么书都要管，《山海经》被收走时，小丫鬟还振振有词：“冯將军交代了，这些志怪杂书看多了伤神。“

烛火猛地一跳，映得洪青青脸上泪痕交错。

“最让人心寒的是。。。“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知从何时起，府里上下都在传我与他的#039;好事#039;。我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丫鬟，不知何时竟成了他的眼线。

前日我不过隨口问了句新来小廝的来歷，不出半个时辰，那人就被调去了马厩。“

她紧紧攥著衣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压抑著难以言说的哽咽：“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那些关於我在北荒遭遇的细枝末节，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十有八九都是他刻意散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