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先是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孩童不安的扭动。
过了许久,一个半大的少年嘴唇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立刻被身旁一位满脸惊恐的老妇人死死拽住了胳膊,用力之大连指节都发了白。
那少年挣扎了一下,目光死死盯著桌上那袋能救命的粟米和旁边珍贵的盐块,终究是挣脱了束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他脸上带著豁出去的决绝和一丝畏惧,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
“各…各位大人,俺…俺不知道你们要打听啥样的消息……”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但…但前些日子,是有一大队南下的胡人老爷从俺们村外边路过,阵仗很大,烟尘滚滚的。
当时…当时俺正好在路边的草稞子里…出…出恭,嚇得俺一动不敢动,憋著气才没被发现。”
那少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努力回忆著,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俺趴在那儿,看见队伍长得望不到头,烟尘扬得老高。
好多大车,车上堆得跟小山似的,有的用油布盖得严实,有的直接就露著,全是金黄的粮食,满得都快洒出来了……
等他们过去,俺们村里人偷偷去路上,还能扫拢起好些麦粒呢。”
他眼神里透著一丝后怕,却又带著点讲述大事的兴奋:“最……最嚇人的是,队伍里好多女人,都用绳子拴著串成一串,哭哭啼啼地走。大多穿得破破烂烂。可……可有一个不一样!”
少年语气肯定起来:
“俺跟她对上了眼,所以记得真真的!她穿的衣裳看著也旧,但那张脸,那气度……就跟、就跟画里的仙女似的,比俺在城里见过最大的官家小姐还要贵气!
俺瞧见她身边总若有若无围著几个別的女人,像是……像是偷偷护著她。就因为太不一样了,俺没忍住多盯了一会儿,结果就被她发现了……”
他顿了顿,缩了缩脖子,仿佛还在担心那一眼会带来祸事:
“他们根本没在俺们这儿停,直接往北边去了,走得飞快。俺记得……队伍前头打著的狼头旗子,边上镶著一圈醒目的白毛,
跟往常在这片晃荡的那些部落旗子,不大一样。”
他又挠头想了想,努力挖掘著记忆里的细节:
“对了!俺还看见了一辆马车——马车在胡人地里很少见,胡人无论男女大多都会骑马,那辆车看上去像是大魏官面上的车,
风吹过,俺清楚的看见上面有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面白无须?”贾怀瑾眉头瞬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旁边的陈轻能听见,“宫中內侍?!”
陈轻与贾怀瑾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镶白毛的狼头旗——这是极其重要的標识!
而少年描述的那个被隱约保护、气度不凡的女子,这一切都与他们要寻找的目標特徵隱隱吻合!至於宫中內侍,倒是让情况陡然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你提供的消息非常有用。”陈轻沉声道,语气郑重了许多。他亲自拿起那一袋粟米和一小包盐,递到少年手中,“这些是你应得的,多谢!”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几乎是扑过去抱住了那袋对他来说无比沉重的粮食,引得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和羡慕的低语。
“还有別人有消息吗?”陈轻目光扫过人群“我这粮食可还有不少。”
他话音落下,贾怀瑾適时地又解开一个麻袋,露出里面饱满的粟米,甚至还有一小筐风乾的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