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离去好一会儿,苏小小胸口的起伏仍未平復。
她转向陈轻,语气里满是未消的余怒,恨恨道:“什么东西!不过是仗著有个好爹,自身不过是个酒囊饭袋!”
她生气的模样也自成一幅风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被打破,反倒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娇嗔,生动得惊人。
陈轻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等紈絝子弟,他自然也瞧不上,但此刻他心中更多是惋惜——惋惜那壶被李弘弃之不顾的美酒。
“虎子那小子最好这一口……”
念头一起,幽州的风雪与袍泽们粗豪的笑语声仿佛就在耳边。
不知他们如今怎样了?念头一转,稍感宽慰,“不过眼下北方已是寒冬,按惯例不会再有战事……”
苏小小见他目光游离,显然也没在认真听自己抱怨,满腔的愤懣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泄了气。
她幽幽一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唉,怎么遇到的男子都这般不济事。想那陈將军,听闻也不过双十年纪,便能驰骋北荒,令胡人闻风丧胆。再看看你们,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紈絝,一个是……”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轻,把“乡下来的傻小子”这几个字咽了回去,但那眼神已说明一切。
陈轻闻言,心下更是无语。
他暗自苦笑:“你口中那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而且,大概也就是我这般狼狈模样了。”
苏小小稍稍平復了心绪,理了理微乱的鬢髮,方才那股泼辣劲儿收敛了几分,转而流露出属於江南第一魁的那份恰到好处的矜贵与疏离。
她眼波流转,落在陈轻身上,语气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傲然:
“瞧你这傻愣愣的样子,现在总该清楚我的身份了。不错,我便是这名满江南的魁——苏小小。”
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你能在这深夜与我同处一室,说来也算你祖上积德。寻常人想见我一面,听我抚一曲,没有千两雪银,连门槛都迈不进。”
她话锋一转,带著几分隨意的好奇,问道:“对了,聊了这许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而来?”
“陈虎。”
陈轻几乎是脱口而出,借用了方才心中惦念的袍泽之名。
这名字简单、粗糲,又带著一股北方农村的傻气,与他此刻偽装的身份再契合不过。
“陈……虎?”
苏小小先是一怔,隨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枝乱颤,最后更是支撑不住似的,软软地倒在了身后的锦榻之上,一手捂住肚子,一手轻拍著床沿。
这一番动作,使得她身上那件本就轻薄的緋色纱衣愈发凌乱,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在烛光下若隱若现,媚態横生。
好半晌,她才止住笑声,抬起那双犹带水光的媚眼,饶有兴味地打量著陈轻,语气里满是揶揄:
“陈虎……呵呵,这名字,倒是意外的……贴切你呢。”
与此同时,幽州,破虏军军营。
凛冽的寒风中,一座燃著炭火的营帐內,韩毅虎和贾怀瑾正对坐饮酒。
“阿——嚏!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