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望著眼前的滔滔江水,心头被绝望彻底吞噬——
贾怀瑾闭上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这嘆息里裹挟著智计穷尽后的无力与疲惫。
韩毅虎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如同一头困兽,不甘地怒视著奔流的河水,却又无计可施。
其余士卒和伙计更是面如死灰,仓皇失措地望向身后那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有些人甚至双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河面上竟传来一阵急促的划水声!
一艘看似普通的渡船,却以惊人的速度破开浊浪,向著岸边疾驰而来!船头站立一人,正是百夫长李德,他急切地挥手呼喊:“快!上船!对岸有提前备好的马!”
原来,定国公王镇岳早已洞察局势,亲率精锐在止戈线南侧摆开阵势,与胡人大军对峙,以强大的压力牵制了对方主力,为这隱秘的接应创造了稍纵即逝的窗口。李德便奉命冒险潜入此地,接应陈轻等人。
绝处逢生!
眾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求生的本能使他们爆发出最后的气力,爭先恐后地扑向船只。韩毅虎如同扔麻袋般將扛著的士卒递上船,贾怀瑾、王义等人也奋力將同伴推上船板。
然而,当李德向陈轻伸出手时,陈轻却站在原地,缓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將腋下的孟尝尝和李婉仪轻轻放下,推向船的方向。他的动作很稳,但苍白的脸色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昭示著他已是强弩之末。
“陈轻!”李婉仪惊呼,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慌。
“陈大哥!“孟尝尝猛地挣脱贾怀瑾,鞋在泥泞中打滑。恍惚间她又看见雪夜中那个为她挡箭的身影——那时他浑身是血,却还笑著说“没事“。
“放开我!“她指甲深深掐进贾怀瑾手臂,在对方吃痛鬆手时嘶吼,“你们这些懦夫!他救了你们多少次?!“
陈轻目光扫过眾人,最后落在李德脸上:“走!“
韩毅虎站在岸边没动,这个从不对命令说“不“的汉子第一次红了眼眶:“大哥,当年你说过。。。同生共死。。。“
“滚!“陈轻一脚將他踹上渡船,余光瞥见孟尝尝已扑到船边,半个身子悬空探出,染血的指尖离他仅三尺之遥。
他无视了孟尝尝,转过身,没有再回头。
青铜古剑深深插入泥土,身后空气在威压下扭曲,岸石簌簌崩裂。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已踏浪而来,每一步都似踏在眾人心臟上。
他用自己最擅长的长枪枝撑著身体,面向那恐怖威压传来的方向,独自一人,挡在了岸边。
万象境强者,就在不远处。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已如雷鸣般清晰,甚至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若无人断后,这艘船绝无可能逃出万象境强者的追击范围。
他必须留下。用自己这残破之躯,为眾人的生还,赌上最后的时间。
船上的李德瞬间明白了陈轻的意图,他眼圈一红,牙关紧咬,猛地一挥手:“开船!快!”
渡船迅速调头,向著南岸奋力划去。船上的眾人回头望去,只见那道浑身浴血、拄剑而立的身影,在宽阔的河岸上显得如此孤独,却又如同不可逾越的礁石,毅然决然地迎向了即將到来的毁灭风暴。
陈轻深吸一口气,感受著体內即將燃尽的药力。手中铁剑发出悲鸣般的震颤,剑锋所指,正是死亡来临的方向。
他身后是奔腾的河水,是正在远去的新生。而他选择成为那道永远横亘在死亡与生机之间的界碑。
他准备以百炼境修为,拖住万象。
哪怕,只能多拖一息。
叱利石林的身形如同山岳倾塌般骤然降临,甲冑缝隙间逸散的罡气將方圆十丈內的碎石碾作齏粉。他仅仅是站立,周围三丈的地面便如同水面般凹陷下沉,蛛网状的裂痕向著陈轻脚下疯狂蔓延。
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先扫过孤身仗枪的陈轻,视线在那杆普通铁枪、地上那柄青铜长剑上顿了顿,隨即转向河心——
渡船已近岸边,船头的孟尝尝正扶著栏杆望过来,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声嗤笑从叱利石林喉间滚出,像是巨石摩擦,震得人耳膜发颤:
“螳臂当车,倒也算是条有胆子的野狗。罢了,先碾碎你这只碍眼的虫子,再去接我未过门的閼氏。”
他上前一步,厚重的战靴踩碎岸边碎石,声音里满是碾压般的傲慢:
“能杀叱利阳炎,算你有点旁门左道的诡诈。但在我面前,你连半分侥倖都不会有——
“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