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画风迥异的两支队伍,竟在这危机四伏的北荒之地合为一股。
事实上,行军至此,即便以陈轻之能,心中也並无十足把握。
且不说需时刻警惕、尽力规避的匈奴游骑,单是万一遭遇一名“千锻境”的胡人高手,仅凭他原先那点人手,恐怕连一刻钟都难以支撑,便有全军覆没之危。
如今两队合一,骤增至六十余骑。这恰好符合边军中一条不成文的铁律:骑兵满五十,无论是结阵衝锋还是分散游击,才能真正形成可观的战斗力。
对於眼下局面,陈轻与姜铭倒是心照不宣,乐见其成。一路北上,姜铭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按捺住心头的好奇,策马靠近陈轻,低声问道:
“陈都统,恕姜某冒昧……以您这身『百炼境的修为,为何……至今仍只是个都统?莫非你们破虏军校尉全是千锻境修为不成?”
陈轻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目视前方苍茫的草原,苦笑了一下:
“姜兄可知,前年秋狩,破虏军有个都统违抗军令,擅自越过『止戈线,深入追击胡虏之事?”
姜铭一怔,脱口而出:
“自然知晓!就是那个黑面死神嘛,据说异常勇猛,此事当年在边军之中传得沸沸扬扬,那都统还差点被……”
他话音戛然而止,猛地反应过来,眼中瞬间布满惊愕,扭头看向陈轻,“难道……难道那个胆大包天的都统,便是……?”
陈轻没有看他,只是望著天际线,轻轻点了点头,默认了一切。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唯有马蹄踏碎荒草的声响和风声掠过耳际。
姜铭不再说话,只是再次看向身旁这位沉默都统时,目光深处已悄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著震惊与瞭然的崇敬。
-----------------
与此同时,大魏丞相冯无忌的车驾,却悄然出现在了“止戈线”附近。
与那些需秘密潜入、生死未卜的营救队伍截然不同,此地竟早有数十名精锐的匈奴骑兵肃立等候,仿佛在迎接一位早已约定的贵客。
为首的一名匈奴將领见到车队,咧嘴一笑,策马上前,用略显生硬却异常熟稔的汉语高声道:
“冯丞相!好久不见!这次又是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吹到我们这荒僻之地来了?是又有要事找我们家大王商议?”
那语气热情洋溢,不像是在面对敌国宰相,反倒像是在招呼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冯无忌缓缓走下马车,面容平静,甚至微微頷首回礼,竟真的与那匈奴將领寒暄起来,仿佛丝毫未觉此地已是边境,对方乃是大魏的世仇一样。
若有不知情的外人目睹此景,必定会觉得荒诞至极,甚至毛骨悚然——两个彼此间有著血海深仇、廝杀百年的民族,其高层人物竟能如此旁若无人、谈笑风生!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横眉冷对。
冯无忌就在那名匈奴將领的陪同下,言笑晏晏,一路畅通无阻地,朝著匈奴北帐王庭的方向而去。
阳光將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在这片浸染了无数鲜血的土地上,渲染成了一幅极其诡异的构图。
-----------------
夜色如墨,陈轻的营救小队依旧借著黑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北荒的土地上。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竟平安无事地穿越了白羊部的领地。
根据孟尝尝的指引,再有一日的路程,翻过前方那片起伏的碎石丘陵,便將进入更为危险的苍狼部草场。
然而,就在队伍行进至丘陵边缘时,前方探路的游骑疾驰而回,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不远处的一条小河旁,竟赫然出现了一个热闹的胡人集市!
据游骑所说,集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其中甚至夹杂著不少汉人商队的旗帜和身影!
一听到“集市”二字,原本一路都有些提心弔胆的虞大龙眼睛瞬间亮了,胆气也壮了起来,兴奋地嚷嚷:
“有集市?还是咱们的商队?那还躲什么!快去快去!说不定能换点好东西,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能吃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