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斜着眼睛回她:“欠也有人让着。”说完,眼睛又滴溜溜转回去,下巴一昂,一股子说不清的高傲,给郁白弄得哭笑不得。
他低头又看了手机,注意到背后滞住的脚步声:“睡你的觉去,我不会影响比赛状态。”
郁白没呛他,丢下一句“记得消毒贴创可贴”就走了。
温如玉没应,躺倒在沙发上,蓬松的发丝拢在眼皮上,遮住那双桃花瓣似的灵动的眼眸,冰凉的耳钉扫在下颚,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仿佛光落在他耳垂成了装饰,看起来颇有些可爱可怜的意味。
杨之星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呼吸一滞,很快表情又变得平静,“怎么还不睡?”
等到要等的人,温如玉活动活动因为压在脑袋下而酸涩的胳膊,一步步走到杨之星面前,目光一寸寸下移,落到杨之星手上拎着的东西上。
温如玉认得这个包装,是他很爱吃的一家私房菜店里专用的,味道特别好,他没来krn前想吃总得预约,后来有人很自觉,他就变成了想吃就去吃,那里有一间包间,随时为他预留。
“川贝炖雪梨,应该还是热的。”杨之星不放心地打开包装,取出小瓷罐,打开盖子,用汤匙舀了一小口,将脸凑近些,确认热气还在一阵阵往脸上扑腾,他才把汤匙递给温如玉。
“现做的?”
“嗯。不喜欢喝了?”杨之星看他半天没动嘴,久久望着瓷罐小小的口,好像那里装些什么很稀奇的东西,也不像不喜欢喝的样子,对温如玉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温如玉摇摇头,一勺一勺,慢慢喝完。
他端起空瓷罐给杨之星看:“我喝完了。”
“好。”杨之星接过瓷罐,注意到他左手上的血痕,皱着眉又放下罐子,转而牵起他的手,“怎么弄得?”
“郁白下来灌水的时候杯子摔碎了。”
温如玉眨着眼睛,说得很轻松,他并不在意这个伤口。
但有人在乎。
杨之星这个洁癖外加控制狂,一秒也没犹豫就放弃了收拾桌上的狼藉,小心牵着温如玉手腕回了自己房间,拿出抽屉里的碘伏,用棉签轻轻在那道浅浅的伤口上涂抹,然后撕开创可贴贴上去。整个过程,他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好像面前人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好像那浅浅的伤痕是什么要命的洪水猛兽。
这些爱和珍重是突然就有的吗?温如玉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
从杨之星认出他的第一天,这个人换着性格,是的,哪怕是性格,只为了让他相处得自在,也可以去改变。哪怕不喜欢主动,哪怕并不是个温柔细心的人,也要为了靠近他而做到,细细密密照顾着他的所有。
他知道的,他刻意忽视的一切,身体都替他记住了——他习惯了杨之星的照顾,被这么当瓷娃娃呵护着,也不会觉得给人添了麻烦。
习惯太奇怪了,很难改掉,又很容易养成,到现在他也改不掉一见到温玦就不敢反抗的软弱,改不掉遇到问题就喜欢逃避的不成熟,而现在,他想,他也改不掉依赖杨之星的毛病了。
有些东西,放在内心深处,自以为逃避面对就能各自相安,就能一直不改变,其实不对,至少在感情上,不对,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人,在失去的那一刻,将会是最无力挽回的那一个,因为没有理由再靠近。
温如玉很聪明,他的身体更聪明,所以在他自己真正面对感情之前,他的心,早就接受了。
温如玉的心告诉他,和这个人在一起,很快乐,很安心,不希望失去,不希望因为改变而失去,不希望他读到自己的拧巴敏感而失去,所以会告诉罗曦不喜欢杨之星,却又不真正离开这个人。
而现在,在杨之星紧皱的眉头,在那双关切都要溢出来的眼睛里,温如玉恍然大悟,自己在他眼里,早就无所遁形。
他发现了真正的自己,他知道自己的逃避,但他依旧纵容,那条微博,只是给他一个人看的,为了让他安心。即使他不给回应。
不回应也没关系,逃避也没关系,在杨之星这里,什么都没关系。
杨之星小心贴好创可贴的边缘,一抬眼就撞进温如玉漂亮的眼睛里,亮闪闪的,仿佛有什么要溢出来。
“都怪你。”温如玉嘴唇一抿,似是抱怨。
“什么……”未出口的话被一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吻堵回去,没有重量,却重若千斤。
温热而虔诚的触感贴上他的嘴唇,青涩地蹭着,长长的眼睫摩擦着他的脸,宛如小猫用尾巴扫着掌心,那种柔软带点痒意的感觉是身体和内心都能被触动的。
良久,温如玉终于睁开眼,厮磨的嘴唇拉开些微距离,他说,杨之星,你还喜欢我吗?
杨之星一瞬不瞬望着那双眼,可惜没发现那晶莹的痕迹,却又庆幸,这人撇撇嘴他就要使劲浑身解数了,要是真流泪了,他大概要时隔多年再次回到曾经那不知所措的模样。太难看了,太不成熟了,连自己都不喜欢,他会讨厌吗?
“不要用还。”杨之星的聪明,是不显山露水的那种,他最清楚两人间的一切,妹妹给出的计划早被他丢到一边,这也是今天那家伙吵着闹着要来折腾他的原因——出时间出精力,被他全盘否决。
只是在这件事上,他不敢武断,更不自信自己的判断,他害怕温如玉不情愿,哪怕是微不可察的一点。
“什么叫不要用还?”
“我一直都喜欢你,你可以反复向我确定。”那冰冷的嘴唇似乎是叫刚才的吻捂热了,向上弯曲一个好看的弧度,映衬着那双沉沉的眼眸,仿佛要一眼把人看进心里。
温如玉得寸进尺,他就是这样,明白了,确定了,就肆无忌惮了:“你为什么不说爱我?”
“怕你不想听。”杨之星的脸上仍挂着笑,好似要在今天把以前缺的笑脸都找补回来,他曲起食指,没用什么力气敲敲温如玉的脑门,“怕你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