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随后她褪去了女性的形态,莱克斯和布鲁斯最为熟悉的那个克拉克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他向前晃了一步,那片色调驳杂的颜色便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好像身上有什么能伤到克拉克的东西似得。布鲁斯把克拉克拉回来,把达米安放在他手里。
莱克斯凝望着布鲁斯远去的背影,飞船内部空间不多,甚至可说狭隘。但布鲁斯现在所踏上的那条连接宿舍和大厅的甬道变得格外漫长,布鲁斯越走越远,似乎要被甬道尽头吞没。
“你是谁?”布鲁斯说。
他们听不到对方的回答,只有布鲁斯一个人,惊恐而不可思议的说:“不可能。”
“不可能。”他重复了一遍,“你的布鲁斯呢?你的莱克斯呢?你——你的康纳、你的达米安、你的大卫——他们怎么能允许你变成这样子呢?”
可是对方仍然没有回答,甬道尽头好像是布鲁斯一人的独角戏。
“什么叫做——”布鲁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可是,他的语气又陡然变得轻柔,“——死掉了?”
312。
一个人死掉了。如果他的死对世界有影响,那么人们往往会着重描述他所造成的影响,将他的死亡本身忽略掉。超人也是如此。是的,他似乎应该死掉了,他毕竟被氪石从下到上贯穿,像一只蝴蝶一样被钉在半空。
可不同的氪星人,他们对氪石的抗性是不相同的。有的氪星人见到氪石如猛毒,打个照面就濒临死亡;有的氪星人见到氪石只是稍微不适,面对氪星爆炸也毫发无损。而且,超人的力量到底源于他的内心,他愿意相信自己有多厉害,需要他帮助的人们需要他有多厉害,他就可以多厉害。
他怎么能……他被贯穿的时候,怎么能说毫无遗憾呢?他爱的人,他怎么瞧也瞧不够的人,他还年轻的孩子们,他已然衰老的父母,甚至连莱克斯·卢瑟——甚至对于莱克斯·卢瑟,他也想:如果我死了,他该怎么办呢?
可是他世界故事的开始就是超人的死亡,一切的起点、源头、不可更改的背景故事就是他的死。超人必须死掉,如果他不死,世界怎么能发疯呢?克拉克·肯特,超人,只要他还活着,便总有希望可言的。但这个世界不需要希望,他们放弃了希望,他们放弃了超人。
但超人不愿意放弃他们。路易斯很明白他的性格,克拉克虽然总是很懦弱、很好欺负的样子,可实际上比谁都要固执,认定了道路便绝不回头。很难想象的是,在路易斯和克拉克的婚姻里,往往是路易斯牺牲的更多。
没办法,克拉克——路易斯有时候想,他们不算多爱对方,他们其实从对方身上看到的是另一个自己。而路易斯比克拉克得到的更多,所以她总愿意先退让一步。谁叫她的丈夫是——是克拉克·肯特,是卡尔-艾尔呢?
克拉克逐渐成熟起来,也学会在面对路易斯时退让了。他们偶尔会推来推去,像两个不怎么熟的、凑合着一起过日子的室友。他们总是在这种时候开怀大笑,乔则会坐在旁边,他搞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上一秒钟还吵得像死敌,这一秒钟就相敬如宾,下一秒钟却笑得倒在一起。
那时候日子多平常啊,好像时间永远永远会这样下去。但幸福——这种平凡的幸福只有在失去后才得以显明,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刺痛生者的心。克拉克不知道自己能否还算是活着,但路易斯一定已经死了,康纳也死掉了,乔也死掉了。戴安娜和布鲁斯都被折磨的面目全非,他们无力宣泄愤怒,只能冲对方——冲对方用尽手段咆哮,指责对方怎么能让克拉克死掉。
现在戴安娜也累了。只有布鲁斯还固执的、不愿回头的、永不放弃的——
唉。克拉克想,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努力的试着多呼吸一口,或者往卢瑟那里走一步,我应该试着动一动的。我怎么能死掉呢?我摧毁了多少个人啊,他们本来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救救他们吧。”氪石从下往上刺穿了克拉克的身体,穿过小腹抵达肺,再向上,贯通胸腔,撕裂声带。克拉克说不了话了,他甚至只能靠那些石头移动,像失去双腿的人移动拐杖。那当然很痛,克拉克从来没那么痛过,可他的疼痛怎么能赶上生者的千万分之一呢?他的朋友受苦的时候,克拉克只能看着。
克拉克是幸运的。他的朋友们收敛了他的尸骸,他们在正义大厅开会时,克拉克就躺在瞭望塔上。所以他勉强的、顽强的、也一样固执的仍在呼吸。他没办法再做什么了。至少让他陪着这个世界走到最后吧。
直到一艘漂亮的、熟悉的飞船从太阳系里划过。它的漆面很眼熟、它的设置很眼熟、它的尾焰也很眼熟,就像把克拉克送来的那艘宝宝飞船的等比放大,再加上些必要空间。所以克拉克忽然心中升腾起一点点希望,他不指望对方拯救这个世界,但至少——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