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目光聚在那人身上,他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观其身形应是女人,周身剑气凝聚浑厚,势如破竹。
她脑海中迅速闪出几个高手的名字,凝神之时,瞳孔倏忽放大,这人是独臂!
看着那人空荡的左手袖管,水千帆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竟有这样的身法,何方神圣?
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等着那人再次出招,她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再次出手时,对方换了招式,倏然挥砍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刀法——将军拔刀,连初学刀术的孩童也懂得运用此招,可偏偏这一刀来势凶猛,几乎无破绽可寻,逼得水千帆连连后退。身后便是书架,已无处可躲,却见她单足顿地,借势腾空反转,骤然跃至对方头顶。
蒙面之人本该反手上挑,直刺水千帆手臂,这应是最好的破招之法,她却招式一顿,措施这最好的时机。
水千帆落地后迅速回身,僵持下去,五招之内,她就不得不出手,可此刻她是“李天然”,只能赌一把。
她倏尔冲向蒙面之人,以掌为刀,飞身前跃,那人以剑为盾,横于胸前,手上是抵御之姿,脚下步伐却已做好反攻之态。
“扑通。”寂静的房间内骤然一响,水千帆在离那人咫尺之距时,轰然倒地。
对方似乎也猝不及防,愣在原地片刻,她听着脚步,那人来到她身前,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三五个呼吸后,蒙面人起身绕过屏风。
“一步,两步…七步。”水千帆心中默数,那人停了下来,没有响动,不知做些什么,倏然翻身跃窗,飞了出去。
半柱香过后,水千帆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绕过屏风走了七步,刚好来到床前,身体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她用一旁的掸子小心翻找查看,而后微微蹙眉,床榻上的物品看起来并无不妥,水千帆将枕头又向内推了推,将被褥压实,平躺上去。
思绪不断涌入脑海,她想到:方才那人该不是逐浪山庄中人,这样的身手不应寂寂无名,李云山是否能胜过她,也是未知之数,她又怎会甘愿寄人篱下,甘当死士?可若不是山庄中人,她又是怎么绕过耳目,潜入山庄的?显然她的目的并不是想伤害自己,她是来试探的?或者是来找什么东西?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水千帆立生警觉,听着门被缓缓推开,她眯着眼缝,看清那人的长相,是白日里进来换药的两个丫鬟之一,那时她站在后面,众人离开之时,她是最后一个出去的。水千帆记得,旁人唤她雨歌。
雨歌进门后,并未前进,只是立在门口,低声唤道:“少爷。”
水千帆没有应。
她又轻唤了一声“少爷。”
水千帆慢慢睁眼,看见雨歌身子微探,又迅速低头,她踮着脚,悄声走着,像一只猫。
雨歌蹲跪在床榻之旁,水千帆拿起了一旁的剪刀,将眼睛瞪得浑圆,“别过来!”
雨歌本能地瑟缩脖颈,身体却未后退,哑着声音道:“少爷,我是雨歌啊!”
雨歌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月光很淡,掉进她的眼睛里,便再也逃不出来。
水千帆透过她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到自己,只能佯装旧伤复发,捂着胸口低声呻吟,微微侧身。
雨歌随即将身子向前探去,眼神一刻未离开她的身影,意识到自己手肘支在他的床榻之上,又急忙移开,声音哽咽道:“少爷,您不记得我不要紧,但你千万别忘了自己,你是李天然,李天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水千帆没有作答,只能凝神听着。
“少爷,你别伤了自己,你若当我是那害你的恶人,那我就是那恶人,你刺过来,能解了心头之恨,舒了胸中之气,别再折磨自己,你刺我千刀万刀,我也绝不吭声。”
雨歌的眼泪“叭”的一声掉了下来,落在那人的被褥上,晕出一个泪花,她急促地扯过衣袖,在泪渍上轻轻揾干擦拭,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对着那块儿泪迹轻柔吹气。看着她缓缓转身,她立刻将身体撤了回来,跪坐在榻前。
水千帆将剪刀放入枕下,依旧没有作声儿,只是凝望眼前之人。
雨歌“扑哧”笑了出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她仔细打开,香气飘出来,是温暖的气味,带着一丝丝烟火气,是糖炒栗子。
那栗子还冒着热气。
雨歌剥开一颗,仔细地剔除外壳,捧在手心中递到那人面前。
水千帆接过栗子,反手放到雨歌面前。
“少爷,你吃。”雨歌柔声笑道。
水千帆的手,停在那里片刻,缓慢移到自己嘴边,微微咬下一点入口。
雨歌埋头,仔细地剥着每一颗栗子,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知道她在笑,她的心有一点酸,栗子很甜。
琥珀色的栗仁,泛着光,被兜在布袋中,捧在手心里,水千帆接过,拿起一颗递给雨歌,手始终举着。
雨歌笑着放入手心,“少爷,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的誓言,雨歌会替你一直守着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