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到了夜里,冷风一吹便成了鬼怪故事里的空旷街道。
八月底的月亮只剩了些许弧度,高挂天边洒下清辉,再如何也照亮不了这条大道,只能靠着手中被风吹得摇摆不停地灯笼来照路。
她尽可能地加快了步伐,但即便如此,等她从太子正殿走到旭阳殿之时,一切也已经落了帷幕。
旭阳殿的宫门洞开,最当中的青铜钟落了地,将那青石板都砸出了数道裂痕。
几名婢女躲在门后瑟瑟发抖,在她路过时有人大着胆子提醒了一句:“姑娘,里头很是危险,还是莫要进去了!”
那几人都躲在暗处,她提着灯笼靠近,才勉强看出来是另两名她不大熟悉的婢女,应当是叫明致和明雅。
“你们两人在这里,其余人呢?”
那两人都灰头土脸,她也分辨不出谁是明致谁是明雅,只听见方才喊住她的那道声音继续说道:“原本是明月姐姐去西侧殿看情况的,但莲生莲绘放心不下,也追了过去。”
“再之后又是一声巨响,我们本想出去寻人帮忙,可又怕离开后有人误闯进来,所以就都守在这里了。”
这么大的动静,确实也用不得喊人,有耳朵的人都听得见。
“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道声音又道:“原本我们睡得安稳,骤然巨响把我们吓了一跳,披了衣裳出门就见一道白影掠了过去,再然后青铜钟便当的一声砸了下来,激起一片尘土。”
“白影?”楚袖不免得想到宋明轩口中浅金发色的白衣人,所以说,来执行戏郎君命令的会是越途吗?
如果是越途,路眠与他难分高低,如今应当还在缠斗。
“正是。”那人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双手在旁边的柱子上比划着:“那道白影有如鬼魅,在黯淡的月光下一闪而过,我们都以为是瞧见了鬼,可明月姐姐说是进了贼人,追着就往西侧殿去了。”
“那东侧殿的宋公子呢?”
这下那人没音儿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初年姐姐去那位公子那里了,但后来也没见两人出来,应当还在屋内不出吧。”
听了这两人的话,楚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而后便提着灯笼往东侧殿的方向去了。
当然,临走之前她还吩咐了这两个小丫头:“旭阳殿偏僻,许多人不一定会来,你们当中一人去寻今夜值守的侍卫,剩下一人守在此处便是了。”
“可我们人微言轻,侍卫大人不一定会听我们的话。”
闻言,楚袖便从腰间解下了那枚象征着太医署的太极阴阳鱼木刻,递了过去。
“此物当作信物,他们瞧见便知不是妄言,自会随你们而来。”
方才絮絮而语的姑娘双手恭敬地接过,而后便毛遂自荐道:“我常与人打交道,便由我去寻人!”而后又侧身对旁边矮她一头的丫头道:“明雅,你在这边也不用出去,有人来就像我方才一样提醒一句便好。”
“嗯嗯,都听明致的。”细弱如蚊蚋的声音如此应答,随之递过来的是一张叠得十分方正的帕子。
明致一手接过,帕子糊在脸上随意擦拭几下,便要往外走,却被明雅追着拦了下来。
“没、没擦干净。”
明雅指了指她面上的灰尘,见她还是没擦干净,便大着胆子上手了。
明致僵着身子,四下飘忽的眼睛一下子便和楚袖对上了,她一脸尴尬道:“这孩子就是比较粘我。”
然而楚袖并非是在看两人,而是在思索她该先去哪边看看。
西侧殿有路眠护着,不至于当真出事,东侧殿无人看顾,于情于理似乎都该先去东侧殿走一遭。
可这歹人是为了柳臻颜而来,宋明轩作为请愿的信徒,莫说有事,应当正等着接柳臻颜的死讯。
犹疑片刻,她倾身将暗处的一盏灯笼提了出来,点亮后塞进明致的手里,微微颔首后便向着东侧殿的方向去了。
宋明轩如今入住的居室正是先前为柳臻颜准备的那一间,在东侧殿第一间,离得也近。
她绕过那已然倒塌的青铜钟,踏入长廊之中,行了几步便到了近前。
门扉紧闭,屋内未曾燃点灯火。
她提灯靠近,便将门扉映出一团暖色的光晕,叩门数下,道:“宋公子,初年姐姐,我是探秋,你们现下还好么?”
自白身份之后,面前的门便被拉出一条极细的缝来,内里有人道:“探秋?你怎么过来了?”
“听见震天响动,心里担忧,便过来看看。”
“你与宋公子可有受伤?”
初年先是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楚袖看不见她的动作,便轻声道:“无碍,我过来时宋公子也才起身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