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监狱的大门一如既往的高大肃穆,密闭压抑。
通过层层安检,进入会见室后,方稚先去探望他妈。方汀对这个在方家存在感极低的女人没什么感情,因此婉拒了方稚的邀请。
她今天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方忠斌。
方忠斌对方汀的再次到来,态度罕见地没那么冷淡,不知是仅剩一年的刑期让他觉得讨好方汀有助于出狱后的生活,还是说四年的法制教育真的令他幡然醒悟,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总之,方汀甚至还没来得及搬出方稚的存在以作交换,在开了个头后,方忠斌就将当初的事全盘托出。
但方汀想知道的不止这些。
她隔着玻璃,直直注视方忠斌那沧桑老态的脸:“你没有说实话。”
方稚其实跟方忠斌长得很像,有那么几个瞬间,方汀从方忠斌脸上幻视方稚。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了。”方忠斌握住电话,只与方汀对视了一秒,就即刻移开了,他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点强硬,但失真严重。
方汀不跟他再废话,直接道:“你有一张后四位为‘6448’的银行卡,以方稚爷爷名义办的,对吗?”
方忠斌遽然抬眼,敛下原本坦然的表情,用下三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方汀,俨然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见他这个反应,方汀便知道自己抓住了关键,她对方忠斌那阴鸷目光熟视无睹,自顾自地:
“第一次探视时,你的反应让我以为后来查到的那六十万真的是买凶杀人的证据。可后来,谭莛姝的坦白让我对你当初的反应或者说我当时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假设说,她没撒谎,确实不是她指使的你,那你当初为什么没否认我的猜想,反倒是恼羞成怒想要逃避?”
“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我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只是我先入为主将幕后主谋猜错了。而这个想法,在我查证了卫生院当年的事后,得到了印证。”
话音顿了下,方汀思忖着组织语言,她没注意到对面的方忠斌整个人已经宛如掉入冰窟般,噤若寒蝉,只有脊骨还逞强地挺直着,瞪着她。
“钟爱华说,她受人指使调换了两家的孩子,后来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孙成勇,孙成勇嘴巴不把门,和你在临城共事时又透露给你,你由此得知这个真相,并找到谭莛姝,以此为要挟,要她一次又一次给你转钱。”
“我想在这种情况下,谭莛姝更想摆脱你,而不是除掉我吧。钟爱华和孙成勇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最后我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被我忽略了。”
“知道我和谭莛姝被调换,并且对我有杀心的人,还有那个最初的始作俑者。而既能绕开谭莛姝,又能提前找到你,还有钱指使你行凶的,只能是她——”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凶狠如困兽般的声音打断方汀。
话语戛然而止,方汀有点新奇地朝方忠斌看去,他此时的眼神好似恶灵附生般,凶狠盯着她,整个人不自觉向前倾身,浑身肌肉紧绷,作出攻击的姿态。
可惜,他这般模样在方汀眼中,毫无威慑力,不过像动物园被圈养起来供人观赏的猴子,甚至还是被剔了獠牙、剜了爪子的那种。
“你别急,等我说完。”
方汀怡然自得地换了个坐姿,继续道:“所以我又看了一遍你当时的庭审记录和被强制执行的银行卡,我发现其中有一张没有被冻结,你以赡养老人、抚养子女和基本生活费为由,提请法院保留了这张卡。”
“我查过这张卡的流水,几乎都是小额支出,但唯独四年前十月十三号,也就是我被推下山崖的前两天,进了两笔四十万的大额转账,但很快就被取出。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理由,逃过法院的审查,总之这张卡最终回到了方稚爷爷手里。”
“后来他一直用这张卡里仅剩的钱每月给我打生活费,当然,这并不是重点。我只是想说,那八十万的转账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它从谁而来,又去了哪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完,停顿了几秒。
方汀侧目看了眼时间,回头毫无压力地直视方忠斌那要吃人的目光,温馨提醒:“时间不多了,我耐心有限,如果你还想见到方稚的话,我就劝你最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