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不满存在已久。刘尚书是何种情况我不知。但在牧府和苏府中……”
牧晓听他斟酌词句,望着房梁轻叹一声:“我知道。我母亲和姚姨,不论如何行事,内里都是说一不二的硬脾气。当年能掀翻前朝,我母亲的楚家出了大力气,姚姨在宫中震慑各家女眷,也起了相当关键的作用。”
楚岚骁和姚千宁不仅是两府内宅的真正掌权人,还在人际结交、朝局判断、银两运作等环节,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她们不是那场政变的幕后人,而是合作者。
牧府中只有楚岚骁这一个大夫人。在牧晓的记忆里,她父母的关系相当融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之类的词,放在她父母身上从来贴切。
苏府中,姚千宁和苏老将军的关系,在牧晓记事之前就不太和睦。据说姚千宁在孕中得知民女孙氏同样有孕的消息,只是压垮这段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前朝没有和离只有休妻这样的不平律法下,都不肯低头的两人争吵了数十年,终于在新朝建立、两人各自获得爵位后,痛痛快快分道扬镳。
姚千宁走时不仅带走自己的嫁妆、直接掏空了整个苏府的家产,还是苏府众人最大的债主。苏府中人眼见她一有缘由就上门催债打砸,却拿她无可奈何,只能低头认错。
而皇宫之内,成了皇后的楚岚骁意识到了自己此生最大的错误——扶他人为帝。
皇宫内不断有新的孩子降生。
楚岚骁没有去对孩子和孩子的母亲下手,而是选择在朝堂上与先帝争夺话语权。新朝建立,本就借了不少她这边的势,真斗起来也是暗潮汹涌。
但在六年前,这一切戛然而止。
对外缘由为,先皇和先皇后,前后病逝。
“你知道先帝和我母亲离世的真实原因么?”牧晓突然问他。
苏墨清摇摇头:“这点我确实不知。”或许命运就是那样无常,或许背后另有隐情。
“不过,”他坦白道,“你问暮药师指责我弑父的缘由,他给的回答,并不是仁寿宫中这个问题的真正起因。他只是说不出、不能说别的罢了。”
“嗯,听出来了。若是我顺了他的意,转头问你‘为什么会是因为我’,岂不是直接替你做实了罪名?”牧晓笑了一下,“这招他真是现学现卖,不过没卖出去罢了。”
“你们在仁寿宫怎么谈到这个的?”牧晓顺势问道。
“他不肯对仁寿宫那位动手,怕皇帝给他直接按个什么罪名问斩。你皇兄暗示我推他一把。我就直接告他涉及谋害、毒杀先帝。”苏墨清漫不经心道,“就凭他改不掉喜欢炼丹的毛病,先帝生前又喜探问长生秘法,这个罪名他百口莫辩。”
“他指责我弑父,其实是想借此说我有得是杀人经验,好推我出去动手。”
“最后呢?”牧晓问。
“余皇后看不下去了,亲自动完手,转身就往自己寝宫方向走。”
牧晓恍然:“所以她是第一个回坤宁宫的。”
“如果这两个都只是托词……”她勾起手指敲了一下自己现在烫得转不动的头,“我在宫里证实了一种可能。”
“三年前,我监斩的洛水刑场里,有同父异母的弟妹,有先帝嫔妃的家人,有试图上报苏老将军是中毒而死的医师。他们最统一的罪名是,巫祝进宫,妖言惑众,动摇民心。”
“而皇兄肯定,他们之中有给苏老将军下毒之人。”
牧晓当时想,洛水刑场为什么就那一次非要让她监斩?仅仅是为了警告她,不安分就要和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一样被砍头么?
余长欣为什么会担心天灾之事被栽到她身上?坊间那股喊她“妖女”的风气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既然苏老将军的毒不是她皇兄下的,那下毒者被惩罚了么?她为什么不知道……
或许就如苏墨清和牧晞在年少时的不甘一般,在牧晞即位后,先帝那些有孩子的妃嫔和那些逐渐长大的孩子,也是那样不甘——不甘心一辈子断了登上高位的路,不甘心一辈子提心吊胆、受制于人。
他们成了牧晞即位后议礼论战的主要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