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拱手双膝跪地,“凤毛麟角。”
她抬起了头,不再问黄术,他的态度已极其明了,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些问题都是在为难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张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事,只是和张稼散了会,告诉她这件事她自有主张,反复叮嘱她此事莫要声张出去。
尤其是不能告诉她们的爹娘,张稚害怕他们二老担心。
殿外簌簌地落了两三个时辰的雪,起初很小,骤而变成了鹅毛大雪,密得看不清外面的景,只觉白茫茫一片,将来往之人离去的脚印纷纷扬扬地盖住。
送走张稼和黄术走后,她和佩兰一起留在廊檐下面站了好一会儿。
佩兰侧身望着她,一身灿烂明媚的榴花似火,方才同张稼还有说有笑的,此刻眼睛却冰冰冷冷地瞧着天边雪色,似有怨愁无限。
“娘娘……”佩兰试图宽慰她,不知她心里正在有所谋划。
张稚暗了暗目光,抬手阻了她接下来的话,道理她都懂的,舍不舍得又是另外一回事。
……
此事自然瞒不过赵季的耳朵,黄术给她把脉是上午的事情,正午刚过,雕花窗外的积雪融了几分,赵季便知道了这件事。
张稚独自在长乐宫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熟悉的龙纹靴子,他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看见来人,才变得十分无措,显出几分脆弱之意,连说话时的嗓音都发着颤:“陛下……臣妾该怎么办……”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什么决心也下不了。
赵季见状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掌心轻抚着她的脊背,声音沉稳有力:“别怕,朕在,不会让你有事。”
张稚现在怕的不只是她自己,她听出来赵季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禁摸了摸小腹的位置,委屈道:“那,孩子怎么办?”
这毕竟是她怀胎六个多月,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生命,无论如何是舍不得的。
于私心来讲,她甚至其实是想试一试。
“陛下,黄院长说,双生子也有能平安生下来的,只不过很少罢了,臣妾……”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
赵季盯着她,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声色疾厉,语气间存了帝王的不容置疑。
“朕不能让你有闪失,朕冒不了这个险。”
张稚避开目光低下了头,扑闪了一下有些湿润的蝶翼,看见两人交叠的双手下,他指尖隐忍用力到颤抖泛白。
她看了看他的神色,终是温吞地将嘴边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赵季抱着她柔声安慰了几句,随后往下说起正事,“黄术让朕同你说,让你接下来好好养身子,下个月便将孩子落下来。”
这么快。
张稚闻言面色急转直下,唇部发白,眼底一颤,像是要有泪珠滚落下来。
他见她这副样子,自然是心疼不已,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吻了吻她面上蜿蜒下来的水痕,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张稚当然理解赵季的想法,他说的也没有错,也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但她一想到这些便会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眉头,她心上一滞,双手下意识抓上了赵季的衣带,提及:“还没,还没给他们起名字。”
还没起好名字,这两个孩子就不在了。
说起这样的话,两个人都克制不住地落了泪。
……
一月之期比张稚想象之中更快来到,转眼冬日已过,万物渐渐有了复苏的青意,长乐宫院内的残雪褪去的干枯草地上渐渐长出来了一层像绒毛一样嫩绿色的草皮。
张稚辰时起床时,刚好看到了这一抹春意,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但纵然她如何不舍,毕竟已经答应了赵季,要把孩子落掉。
怕她心情不好,赵季昨夜在长乐宫歇下陪着她,两人说了一夜的悄悄话,解了些许心事,却都没怎么睡好,黄术一大早便遣宫人端着提前熬好的一碗药来了。
红檀木的托盘上,摆着一碗白瓷,里头盛满了琥珀色的苦涩药汁。
赵季拥她入怀,黄术随即将药碗递了上来,劝道:“娘娘,喝吧,喝了就好了。”两人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吃药。
黄术最终还是没告诉她这是堕胎药,但不过是起到自欺欺人的作用罢了。
张稚一开始没接,是赵季代她接过了手,搁在她的面前。
张稚望着那碗堕胎药,犹犹豫豫许久耽搁了些许时辰,纵使闭上了双眼也一直下不去决心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