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变化多端,薛兰漪没想到有一天会是魏璋独自肩负起了太子党的荣辱。
她心里百感交集。
而留在原地的众人看不到那扇朱漆门内发生着什么,也各自窸窸窣窣猜测起来。
有个说书先生抬臂挥舞着手安抚大家,“诸位莫惊慌,我方才从龙虎街过来的时候,正见陆知柏和齐胜的马车从衢州老家赶回宫中呢,若不是魏国公有真凭实据告倒他们,他们一副残躯败体,岂会从安乐窝走出来?”
“是呢,我在茶馆打杂时,听刑部两位老爷说,魏国公早令他们彻查了陆知柏和齐胜卖官鬻爵、逼良为贱的证据,人证物证确凿,陆知柏和齐胜这两个老贼跑不了!”
当年,陆知柏和齐胜二人卖官鬻爵、逼良为贱之行径几乎人尽皆知。
只是那时候他们势力大,无人敢查,无人敢言。
后来太子变法,削爵位、废贱籍,直接影响到他们以此敛财,他们才心生毒计,挑拨先皇怀疑太子居心不良。
此番,魏璋若将这二人卖官鬻爵、逼良为贱的罪证公之于众,相当于釜底抽薪,直捣黄龙。
只要证据确凿,当年的事就可真相大白了。
薛兰漪不知道魏璋拿到的是什么证据,但她知道魏璋不是铤而走险之人。
他今日能告发陆知柏和齐胜,一定证据切实,九成把握。
魏璋做事老辣,是不用担心的。
但此事毕竟关乎太子一门生死存亡,薛兰漪的心跳得厉害,隐在袖口的手紧紧攥着,出了汗。
此时,一在前打探的书生突然跌跌撞撞跑了回来,面色煞白,“完蛋了!完蛋了!陆知柏撞墙自尽了!”
“什么?!”众人惊呼。
那人气喘吁吁道:“陆知柏坚称自己没有污蔑太子党,还反咬魏国公与太子是同谋,想要颠倒黑白,污蔑于他!”
“陆知柏为证清白,在朝堂上撞柱,断气了!”
……
报信人的声量一句比一句大。
众书生却屏住呼吸,惶然面面相觑。
事实的确是陆知柏等人诬陷太子谋反。
可陆知柏打死不认,还反咬太子和魏璋串通报复于他。
原本两厢对决,谁赢谁输未定。
但陆知柏死了。
一位三朝元老、开国功臣,为证清白把一条性命搭在朝堂上。
向来死者为大,百姓肯定会更偏向陆知柏。
他们一定会认为,太子谋逆是真,陆知柏不惧魏璋权势,敢于挑战太子党和魏璋。
陆知柏是有风骨的忠臣。
一旦民间这样传颂,那么太子一门想要洗脱冤屈,只会难上加难。
此刻的朝堂上,魏璋若再一味咄咄逼人,再逼死另一位老臣齐胜,那么先朝两位内阁大臣就全死于魏璋手。
百姓也会认为魏璋在污蔑忠良,铲除异己,什么给太子平反就是个噱头。
那么,太子党的处境会雪上加霜。
可若就此退让,就证明陆知柏的确清白,那么太子一门的冤屈也更无从再诉了。
如今的局面怎么看都是箭在弦上,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事情比众人预料得更曲折。
情况急转直下,众人脸上的喜悦之色褪去,千百双目光齐齐望向高台之上。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薛兰漪的目光。
从未任何时候,薛兰漪的目光如此坚定地,一瞬不瞬地只望向魏璋此人。
泠泠水眸散发出柔而坚韧的光,带着一丝担忧,迅速穿透人潮,越过太和门,越过殿前浮龙丹陛,直抵御榻左侧巍然而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