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正在煮面。
那是江逾白的十岁生辰,那时的他已经入了秦执中门下学习圣人经义。小小年纪,就是一身书卷气,再也不是在泥地里朝他扔泥巴的大哥了。
江玉成记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刚刚蒙学,每天能给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正是招猫逗狗被人嫌的年纪。
生辰日,不论是江玉成还是江逾白,都能得一份老爷子亲自做的长寿面。
这是一年到头,为数不多能吃上的好东西,高汤吊着,味极鲜美,很讨两个孩子的欢心。
不过今天,江玉成是没得吃的,他只能坐在一边吃着普通的面,看江逾白吸溜吸溜。
江逾白抱着面碗就开始吃,老爷子坐在对面吃,也是一碗面,只是普通的一碗面。
爷孙三个正在谈族里的家长里短呢,江玉成梦中已经记不清到底聊了什么了,但江逾白一筷子挑起的面,忽然就断了。
整根面条从中间断开,掉回了碗中,溅起好几点汤汁。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江逾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因为他手上压根就没有用力。
也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老爷子就眼疾手快直接抢过了江逾白的碗,两人的面碗对调。
长寿面是个好意头,但是中间断了……这就不是什么好征兆了。
现在的江玉成已经不是梦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
“爷爷……”
江逾白还想开口说什么。
老爷子就吹胡子瞪眼:“吃你的,我今天想尝尝高汤面甚么味道,不成吗?”
小江玉成傻不愣登的在旁边欢欣鼓舞:“爷爷爷爷我也要吃,我也要吃!”然后就被老爷子猛敲了一个爆栗子。
好久没被人敲爆栗子,这一下子给江玉成吓醒了。
醒了之后天还没完全亮,江玉成便躺在床上发呆出神,听着自己旁边这同样也在招猫逗狗,最讨人嫌的年纪的亲儿子,梦里还在喊夫子。
忍不住上手就给自己儿子来了一个爆栗子。
可惜江成业睡得太死,咂巴咂巴嘴,翻了个身,睡得更舒坦了。江玉成看得无语,都不想这承认这傻小子是自己的血脉。
他本来应该讨厌跟他抢夺爷爷的爱的江明见的,可惜这家伙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长得那好看,人也好的没话说,想狗眼看人低都不成。
呸呸呸,什么狗眼。
江成业还在那里喊夫子,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傻呵呵的笑,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
江玉成:我收回我刚刚讲的话,对江明见的态度只需要一瞬就可以转变。他正打算起身去洗漱,门外忽然进来了人。
是个小孩。
是江鸣。
小脸惨白,身上还有半干不干的血迹。
“玉成叔!”
“别叫我叔,你也叫我兄长才是。”江玉成顺口纠正道,然后才有些诧异的注意到了江鸣的全貌:“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江玉成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后他看着江鸣嘴巴开开合合,也不记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三步并两步就跟着江鸣一块跑。
不对啊,这一路上江逾白,都是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样子,那不也没出人命?怎么才到岭南就出这样的事情?
不是说好了祸害遗千年吗?
江逾白可是祸害了全族上下的人,这能轻易放他死了?
是的,就是轻易放他死了。
江玉成看到了被血糊啦了一身,看起来很像是半夜起来吐血吐死的青年的……身体。
江玉成的手有些颤抖,他试探着去摸了一下江逾白的鼻息,而后又去探对方的脉搏。鼻息没有,脉搏也没有……
江玉成这下整个人大脑都空白成一片了。
江鸣在一边站着,表情也是哀凄的,可是看了半天也不见江玉成有其他动作,他只好继续开口推进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