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身后山峰间雪浪倾泻,轰鸣如雷,冷冽雪雾再一次漫天而起。
她抬头望向天空,片片雪花依旧,轻轻落在她鼻尖与眼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进去吧。湖海庆铺好床铺了吗?”
洞内景象未变,三人各司其职。
“黄工!休息区我已经铺好了,你的——”
胡海庆话音未落,黄灿喜已将棉鞋脱下,塞进他手里:“谢谢,麻烦你了。”
他捧着那双沾着雪屑的鞋,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
“烤得热乎一点,里面好像被冻透了。”
她轻声叮嘱,又拍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向洞穴深处。
黄灿喜她不再犹豫,直接掀开牦牛头骨,将那枚黑色瓦片取出,塞进人皮书的一页之中。
回头的一瞬,阴影里似乎有谁的衣角一闪而逝。
黄灿喜眉梢一挑,却没有追上去。
反倒蹲下身,凝神研究两侧岩壁上的画。
方才失去意识时,她瞥见过岩画的内容,猛地想起,自己在何伯的地下图书里见过这符号!
有别于佛教的六字大明咒,苯教亦有自己的六字真言。
发音类同“ommatrimuyesaledu”,象雄语中意为【救度母亲的空间和光明】
当初她怕自己记错,还特意作下注解。其中“救度”是借咒语祈请,使人从生死与苦难中解脱。然而“空间”与“光明”的含义,她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意思,之后就抛到一边不了了之。
可如今却再也不能不了了之。
火光映照下,岩画的线条愈发深刻。她忽然惊觉,那并非单纯的神祇图腾,而是一整场活人祭祀的场景。
而那祭坛的轮廓、叩拜的形制、乃至堆叠的石骨……竟与他们所在的这个洞窟一模一样。
——她脚下,正是祭场。
黄灿喜惊得满身冷汗,几乎是瞬间扑到石头祭坛前,一脚踹开那具牦牛头骨。
然而骨骼翻滚倒下的刹那,她才注意到被遮掩的岩壁,上面赫然镌刻着一个漆黑的三角形,突兀而森冷。
她心口骤缩,还未来得及细想,身体骤然一滞。
下一刻,她的血肉仿佛被扯裂,整个人竟溶化成一滩黑红的浓稠血浆,汩汩渗入石头与白骨缝隙。
那原本看似松散的祭坛,随着血液的浸润,竟逐渐变得更黑、更重、更牢固。
“黄工,你怎么在这?”
耳畔再度响起余新熟悉的声音。
黄灿喜摇摇头,不再挣扎,径直走进洞穴。
路过胡海庆,将湿透的臭棉鞋扔他怀里,“烧热点!”
随后在角落一缩,抱臂而坐,强迫自己沉下眼帘。
她实在没辙了,横是死,竖也是死,左右不如走剧情。至少杨米米留下的笔记里,她还能活到最后呢。
夜幕降临,洞外风雪呼啸如兽。火光映照下,五人围作一圈。
余新沉着脸,反复低声叮嘱:“都去睡,不许醒。”
那声音沉稳,却像临终的交代。黄灿喜听得心里一阵悲凉。
哪怕她知道余新后来会继续活着,她依旧无法认同黄平川的安排。
什么牺牲……牺牲为何只落在最老实、最听话的人身上。
她忽然觉得窒息。眼前摇曳的火光像是在燃烧余新的影子,也像是在燃烧一整个口口、一个时代被迫写下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