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覃娥,是景家军营里的一个女医。”
覃娥。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段令闻脑中似乎有一根弦骤然断开。
很奇怪。
分明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却在听见的刹那,心头却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仿佛在某个模糊的梦境深处,两人曾有过交集。
“轰隆——!!!”
毫无预兆地,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霹雳巨响!那雷声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在头顶炸开。
段令闻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数画面轰然涌入脑海中。
那是前世,宛城之战结束后不久。
他左肩胛处的箭伤因毒素残留,反复溃烂,难以愈合。那一阵子,又是时常阴雨天,伤处总是泛起钻心的酸痛和麻痒。
营中军医对此束手无策,只知箭上有毒,却辨不出毒性来源,用药也只能勉强压制。
那时,覃娥刚入军营不久,跟着一位老军医做事。那次换药时,老军医手上旧伤发作,覃娥便自告奋勇,看着段令闻肩头那狰狞发黑的伤处,她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毒……我在父亲留下的医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当时老军医并未太在意,只当是她随口一说。
但这件事不知怎的被景谡知道了,他便派人让覃娥尝试做出解药。
后来,覃娥还真就调配出了解药。
正因如此,段令闻与覃娥熟悉了起来。更准确来说,是覃娥对他更为热络。
段令闻少言寡语,很少主动与人交好。在他养伤的那段时日里,覃娥会和他说起外面的很多新鲜事,段令闻时常静静地听着,又或是轻轻点头回应。
直到有一天,覃娥对他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曾有一个哥哥,也是个双儿,年纪与他相仿,只是在几年前的战乱中死了。
段令闻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自那以后,他便将覃娥当半个妹妹对待。
一直到……长安被破,景谡称帝。
他无意争权夺利,可心里也希望,或许景谡会给他一个名分。可就在那时,他却听闻,新帝为了稳固朝局,将要娶世家贵女填充后宫。
听到那个消息时,他这不中用的身子险些晕了过去。
一旁的覃娥见他脸色不好,便替他把了脉。然而,只是片刻,覃娥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恰逢那几日,段令闻总觉得精神不济,异常贪睡,周身乏力。段令闻便以为,他可能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也好。
他的心却格外的坦然,甚至做好了安然赴死的准备。但没想到,覃娥告诉他,他腹中有了一个孩子……
已经快两个月了。
孩子……他和景谡的孩子……
思绪回拢,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整。
段令闻只觉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眼前的覃娥神色惊讶,大步朝他走来。
就在此时,一旁树丛后猛地蹿出一个人影,动作极快,抢先一步扶住了段令闻。
“夫人!”小福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覃娥止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
段令闻借着小福的搀扶,勉强支撑住身体。那股眩晕感稍稍退去,随之涌上的是记忆复苏后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与荒谬。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嘀……嗒……嘀……嗒……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树上,也砸在他的脸上、身上。没多久,便浸透了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一旁的小福着急道:“夫人,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然而,段令闻却像是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