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经习惯了扑到她怀里,每每见到她,便张开了双臂,乳燕投林般朝她生扑而来,绪芳初也唯有倾身将他兜入怀中。
萧念暄凑近,深嗅了一口阿初身上好闻的香药味,窃以为满足,小声说:“我们到那边。”
顺着他奶呼呼的小手指头所指的方向,绪芳初从善如流地步了过去。
只见云窗静掩,朱漆围栏外远眺,可见碧森森的梧桐树高大奇峻,蔚然成林,树下有亭翼然,秋水荐花,幽胜静谧。
亭中人影幢幢,似在叙话。绪芳初一眼认出新君玄袍鹤姿的身影,月光坠落了一截在他衣间,似镀上了一重银边,衬出其清贵矜华之感。
“是好地方。”
绪芳初将怀里的小崽子放在地上,凭栏而坐。
隔得甚远,虽听不清他们说的话,却能清楚看见那边的情景。
萧念暄小手往那道身影指了指,兴致不高地嘟囔:“明明有席吃,但阿耶不带我。”
绪芳初哑然失笑,“殿下,臣有一个问题想问殿下很久了。”
萧念暄哼哼唧唧:“你问吧。”
绪芳初胆大地挑眼望他清润润的脸蛋,忍住去捏上一把的冲动,问:“殿下平日三餐都不大食用御膳房的大厨烧的菜肴,是因为陛下的厨艺更好么?是殿下求着陛下给你做饭的?”
萧念暄小脸一红,霎时失了豪言壮语,中气不足地说:“嗯。御厨做的,没有阿耶做的好吃,我吃一天就会腻了,阿耶做的我吃不腻。”
他以为阿初会笑话他,可阿初只是眉眼弯如钩月,笑容和煦暖融。
“陛下甚是宠爱殿下。”
“嗯嗯,我从小就和阿耶在一起了,我是阿耶最重要的人。”
绪芳初微微怔忡。
“最重要的人?殿下为何如此肯定。”
“是阿耶自己说的。”
这种话,若是大人不说,孩子如何能懂得。
绪芳初不疑有他,目光往聚风的凉亭内的玄影轻瞥,顺了小太子的话便自然而然地问下去了。
“那他,是何时说的?”
这个问题,萧念暄思索了一番,记忆对于三岁稚童而言是难以回忆的,但那幅画面却早已深植于他脑海之中,不可能忘却。
“是在阿耶快要死的时候说的。”
那天,军帐寂静。
只闻主公托孤时沙哑得近乎断绝的声息,以及周遭缕缕隐藏极深的强行忍泣的抽噎。
萧念萱在武伯伯的怀中,因为感觉到了什么惶恐地哭泣,不停地抓阿耶的手指,生怕那根握着他手腕的指就那样掉了下去。
绪芳初蓦然呼吸停滞,她彷徨自失地攥紧了手指。
她明白天子是如何深爱这个孩子,也近乎能够体会,在自己也落入绝境,在即将陷孩儿于无父无母的境地里,那一刻,他心底会对为了荣华富贵弃子而去的女人产生怎样的怨愤。
如若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今时今日,何以有天子,眼前,又何以有如此玉雪娇憨的奶团。
绪芳初的视线再一次停在了远处渊渟岳峙的身影上,目光复杂溟茫——
作者有话说:萧strong真是和儿子相依为命的
第32章
凉亭内,绪廷光满面愧色,羞耻于启口。
女儿当着列位同僚的面,干出如此丢脸的行径,绪廷光脸色无光,他掖着双手藏于袖底,僵直了身板不动。
清寂的梧园内,萧瑟黄叶自枝头揭落,无声无息,埋入草色荒疏的庭下园圃。
枯站了一会儿,绪廷光已经有汗滚下来了。
萧洛陵独坐饮茶,看着几人谁先捱不住。
卞舟想,这件事因他而起,他不能潜身缩首,先一步认罪说道:“陛下,臣一时糊涂,对绪四娘心生贪恋,铸下错误,今夜又饮酒误事,当众诘问绪四娘,令绪相与四娘深感困扰,万般罪过,在臣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