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看得见我这颗完全敞开的心,”达达尼昂说,“您就可以在那里边领会到我多多少少的好奇心,因此您就会可怜我;并且,也可以领会到我多多少少的爱情,因此您就会立刻使我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对那些爱您的人是不必害怕的。”
“您很快就谈到了爱情,先生!”青年妇人摇着头,“我的爱情产生得真快,而且是第一回,因为我还没有二十岁。”
那青年妇人偷偷地望着他。
“请您听我说,我已经摸到了线索。”达达尼昂说,“一个月以前,我几乎要和阿拉密斯决斗一次,原因就是为了一条手绢,正和您拿给那个待在阿拉密斯家里的妇人看过的手绢相同,我肯定这两条手绢上的记号是一样的。”
“先生,”那青年妇人说,“我向您发誓,您的这些问题真使我感到疲乏。”
“不过,您非常谨慎。太太,请您想想,倘若您带着这条手绢被人逮捕,而这条手绢又被人搜查出来,您难道不会给自己惹起事端?”
“为什么,手绢上面的缩写字母难道不是我自己的?C。B。正是康斯坦丝·博纳希厄的缩写。”
“或者,也可以说是卡米耶·波特拉西的缩写。”
“请别说,先生,再一次地请您别说!既然我为自己而冒的危险不能阻拦您,那您就想想您可能冒的危险吧!”
“我?”
“对呀,您。因为认识我,有坐牢的危险,有送命的危险。”
“那我再也不离开您。”
“先生,”青年妇人合着双手向他恳求道,“先生,请您看在老天的分上,看在军人荣誉的分上,看在世家子弟义气的分上,就此走开吧。现在是十二点,是旁人等我的时候。”
“太太,”青年人弯着身子回答,“这样要求我,我是一点不能拒绝的,请您放心吧,我就走开了。”
“您不跟在我后边走,不窥探我吧?”
“我立刻回家去。”
“我一直知道您是一个正直的青年人!”博纳希厄太太高声说,一面对他伸出一只手,一面用另一只手抓住一扇开在墙上的小门的叩门铁锤。
达达尼昂抓住她向他伸出的那只手,热烈地吻着。
“唉!我多么希望从来没有见过您。”达达尼昂用一种天真的粗率态度高声说。这种粗率往往比彬彬有礼的奉承更能够获得妇女们的欢心,因为它揭露出思想的底蕴,又证明情感胜过了理智。
“好了,”博纳希厄太太用一种近乎爱抚的声音接着说,任由达达尼昂握着她的手,“好了,我不会同样对您这么说的。因为今天失掉的,将来依旧可以找得着,谁敢说倘若某一天我获得了自由,不会满足您的好奇心?”
“您对我的爱情也做同样的许诺吗?”达达尼昂满腔快乐地高声说。
“噢!在这方面,我一点儿也不愿意许诺,那要看您将来能把我的情感引起到什么程度。”
“所以,太太,今天……”
“今天,先生,我还只是到感谢您的地步。”
“唉!您真是太可爱了,”达达尼昂忧愁地说,“您辜负了我的爱情。”
“不对,我利用了您的大度,没有别的。不过请您相信我,跟某些人交往,什么都会有着落的。”
“噢!您使我变成了人间最幸运的人。请您不要忘掉今天晚上,不要忘掉今天的许诺。”
“您放心,时间和地点,我以后全记得清清楚楚。好了,您走吧,看在老天的分上!有人在十二点整等着我,我是迟到了。”
“迟到了五分钟。”
“对呀,不过在某些情况下,五分钟等于五百年。”
“在恋爱的时候。”
“原来如此!谁对您说我没有和一个痴情的人打交道?”
“等您的是一个男人?”达达尼昂高声说,“一个男人!”
“这算什么话,瞧吧,又要争论了。”博纳希厄太太带着一些掩不住的焦躁意味,微笑着说。
“不是,不是!我走了,我走了!我相信您,我要做一个十分忠实的人,即使这种忠实是一种愚蠢。我走了,太太,我走了!”
他似乎觉得要鼓起勇气丢开那只被他握着的手真是痛苦,然而他还是跑着离开了。这时候,博纳希厄太太像先头敲窗门似的,拿起铁锤用相同的节奏慢慢地敲了三下。达达尼昂走到拐角上转过头去望,那扇门开了后又关上了,那个俊俏的针线杂货店老板娘不见了。
达达尼昂继续向前走。他曾经答应过博纳希厄太太不去窥探她,所以即使她的生命要依赖她所要去的地方,或者要依赖那个应当陪伴她的人,达达尼昂仍旧要回他的家去。因为他说过,他是要回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