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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2页)

“但是,我关于俄国地主的言论并不像您所体会的那样。只是从我属于这个阶层的这一点来看,这也是一个可尊敬的阶层;尤其是现在,当它已经不再存在的时候……”

“难道文学里也毫无民族的东西吗?”亚历山德拉·伊万诺夫娜插口说。

“我对于文学完全是外行,但是俄国文学,据我看,除去罗蒙诺索夫、普希金和果戈理之外,其他的根本就不是俄罗斯的。”

“第一,这已经不算少啦;第二,他们之中有一个来自民间,另外两个是地主出身。”阿杰莱达笑着说。

“对是对的,但是您不要得意。因为在所有的俄国作家里,自古至今,只有他们三个人还能够各自说出一些的确是自己的、本人的,不是从别人那里抄袭来的话,因此,这三个人也就立刻成为民族的了。在俄罗斯人中间,只要有人说出、写出或做出一点自己的、完全是自己的、不是抄袭来的东西,那么,他一定会成为民族的,即使他不大会说俄语也不要紧。这对于我是一个公理。但是,我们开始并没有谈论文学,我们讲到社会主义派,我们是从社会主义派开始谈起的;我认为,我们国内并没有一个俄国社会主义派;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因为我们所有的社会主义派也全是地主或宗教界出身。所有那些坏透了的、大肆宣传的社会主义派,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都只不过是农奴制度时代地主出身的自由主义派。你们笑什么?把他们的著作拿出来,把他们的学说和他们的回忆录拿出来,我虽然不是一个文学批评家,但是可以给你们写出一篇极可靠的文学批评论文,十分明确地指出,他们那些书籍、小册子和回忆录的每一页,首先是属于旧俄国地主的手笔。他们的怨恨、愤怒和机智,全是地主式的(甚至是法穆索夫[51]以前的地主);他们的喜悦,他们的眼泪,也许是真正的、诚恳的眼泪,却是地主式的!如果不是地主式的,便是教会式的……你们又笑了,您也笑了吗,公爵?您也不赞成吗?”

果然大家都笑了,连公爵也笑了。

“我还不能直说,我赞成或不赞成,”公爵说,忽然停止了笑,哆嗦一下,露出小学生犯错误而被捉住时的神情,“但是,我对您说,我特别愉快地听您的言论……”

他说话时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额角还出了一些冷汗。这是他坐下来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他要向四周环顾,但又不敢;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看到他的动作,微微笑了。

“诸位,我要向你们讲一桩事实,”他用之前的口气继续说,也就是一方面似乎异常热情和激切,一方面几乎在那里发笑,也许是在笑自己所讲的话,“这个事实的观察和发现我应该归功于自己,甚至要归功于自己一个人,至少说,任何地方都没有讲过或写过这个事实。我所说的那类俄国自由主义的实质,就完全表现在这个事实里。第一,一般讲来,自由主义究竟是什么,不就是攻击现存的事物秩序吗?(这攻击是合理的或是错误的,那是另一个问题。)不就是这样吗?现在,我的事实就在于俄国的自由主义并不是对现存事物秩序的攻击,而是攻击我们事物的本质,攻击事物本身;它不仅攻击秩序,不仅攻击俄国的秩序,而且攻击俄国本身。我国的自由派竟达到否认俄罗斯本身的地步,也就等于仇恨和殴打自己的母亲。俄国的每一件不幸和失败的事实,都会使他们欢欣若狂。他们仇恨人民的风俗、俄国的历史。他们仇恨一切。如果有可以为他们辩解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把自己对俄国的仇恨当作最美好的自由主义。(噢,你们时常会在我们中间遇到一个自由派,众人对他鼓掌欢迎,而其实呢,他也许是个最可笑、最愚蠢和最危险的保守派,自己却还不知道这一点!)不久以前,我国还有一些自由派几乎把这种对俄国的仇恨当作真正的爱国心。他们自我夸赞,认为自己对爱国心应该表现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看法高过别人。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更加露骨了,甚至看见‘爱国’这两个字就感到羞耻,甚至认为这个概念有害,毫无价值,所以排斥它、消灭它。这个事实是千真万确的,我敢担保,而且……将来总有一天,必须把真理充分地、简单地、公开地说明;但是,这种事实又是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自古以来,无论在哪一个民族里都不会有和不会发生的,所以我认为这种事实是偶然的,是不能持久的。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仇恨祖国的自由派。我们对这一切应该怎样去解释呢?我觉得还要用以前的话来解释,那就是:迄今为止,俄国的自由派还不是俄国的自由派;据我看,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解释了。”

“我认为您所说的一切只是开玩笑而已,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施公爵正经地反驳说。

“我没有见过所有的自由派,所以不能加以判断,”亚历山德拉·伊万诺夫娜说,“但是,我对您的意见感到很愤慨;您把个别的现象当成普遍的规律,这也就等于诬蔑。”

“个别现象吗?啊!竟说出这样的话了!”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抢上去说,“公爵,您以为怎样?这是不是个别现象呢?”

“我也应该声明,我不大和自由派见面,不大和他们来往。”公爵说,“但是,我以为您的话也许有点道理,您所说的那种俄国自由派,的确有一部分是仇恨俄罗斯本身,而不只仇恨它的社会秩序。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当然,对全体绝不能这样说……”

他觉得难以措辞,不再说下去了。他的内心虽然非常激动,但是对于谈话却露出极大的兴趣。公爵有这样一个特点,就是当他听有趣的谈话时永远十分专注,当人家询问他时,他的回答也会非常率直。他的脸上,甚至他的身体动作上,都反映出他那种率直和信任的样子,甚至对于嘲笑和幽默也并不怀疑。虽然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朝他发问时总是带着特别的嘲笑神情,但是听了他的回答,竟很正经地望着他,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

“啊……不过,您的话语有点奇怪,”他说,“您果真是正正经经地回答我吗,公爵?”

“您难道不是正正经经地问我吗?”公爵很惊异地反驳说。

大家笑起来了。

“您相信他吧,”阿杰莱达说,“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总是愚弄人家!您要知道,他有时是很正经地讲什么事情的!”

“据我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本来不应该来谈它,”亚历山德拉很严厉地说,“我们想出去散散步……”

“我们走吧,今天晚上很美!”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喊道,“但是,为了向你们证明我这一次说得十分正经,主要是为了向公爵证明这一点(公爵,您使我产生极大的兴趣,我可以向您发誓,我完全不是像你们所想象的那种空虚的人——虽然在实际上我是一个空虚的人!),而且……如果你们允许,诸位,我还要对公爵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这是我由于好奇而提出的,谈完我们就可以走了。这个问题在两小时以前好像特地钻进我的脑海里来(你瞧,公爵,我有时也思索正经的问题);我已经把它解决了,但是我们要看看公爵怎么说。刚才谈到‘个别事件’的问题,这几个字在我国有很重大的意义,时常可以听到人们谈到它。最近大家口头上谈论,报纸上也刊载某青年害死六个人的凶杀案,在审判时,辩护的律师发出奇怪的言论,据他说,凶手在贫困的情况下,自然会想到杀死这六个人。他的原话不是这样,但是我觉得,意思的确是这样,或者近似这样。据我个人的意见,那位律师在表示这种奇怪的意见时,他深信自己所说的就是当代可能说出的最自由、最人道、最进步的话。但是您的看法怎样呢?这种对概念和信仰的曲解,对此案采取歪曲和奇怪的看法,究竟是个别现象,还是普遍现象呢?”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个别的,当然是个别的!”亚历山德拉和阿杰莱达也笑起来了。

“还要容我提醒您一下,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施公爵说,“你的玩笑已经过于陈旧了。”

“您以为怎样,公爵?”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没有听完就说下去了,但他已经发觉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公爵向他投出好奇和严肃的眼光,“您觉得这是个别现象,还是普遍现象呢?说实话,我是为了您才想出这个问题来的。”

“不,这不是个别现象。”公爵轻声地,但是坚定地说。

“得了吧,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施公爵多少带点恼恨的神情喊道,“您不知道他想要为难您吗?他根本是在取笑您,想拿您开心。”

“我觉得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说得很正经。”公爵脸红了,垂下眼睛。

“亲爱的公爵,”施公爵继续说,“您记不记得,三个月以前,我和您谈论过一次;我们曾经说,在我们新设立的法院里,可以指出许多非常卓越而有天才的律师来!陪审员们有多少极其巧妙的裁决呀!您当时是多么喜悦,我当时又如何为您的喜悦而高兴啊……我们说,我们可以自豪……这种拙笨的辩护,这种奇怪的论据,自然只是偶然的,只是千分之一而已。”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公爵想了想,然后轻声地,甚至似乎很畏葸地,但带着十分自信的神情说:“我只是想说,对观念和概念的曲解(如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所说),是经常可以遇见的。不幸的是,普遍现象比个别现象多得多。如果这种曲解并不是普遍现象,那么,也许不会发生这类不可能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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