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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第3页)

不管怎样,大势已经完全决定了。不,公爵并不认为阿格拉娅是一个千金小姐或是女学生;他现在觉得,他早就害怕这种事情。但是,她为什么想见她呢?一阵寒战透过公爵的全身,他又害寒热病了。

不,他并不认为她是个小孩子!使他害怕的是她近来的一些眼神、一些话语。有时他觉得:她似乎太矜持,太拘束了;他记得,这件事使他很害怕。诚然,在这几天之内,他努力不去想这件事情,赶走了苦恼的思绪。但是,在那颗心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呢?这一问题早就折磨着他了,尽管他相信那颗心。所有的这一切,今天就会暴露出来,而且也应该解决了。可怕的想法!又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女人会在最后的一刹那出现,把他的整个命运扯断,就像扯断一根烂线似的呢?他现在准备发誓,说他永远有这种感觉,虽然他此时几乎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如果说他近来努力忘记她,那只是因为害怕她。这是怎么回事?他究竟爱这个女人,还是恨她呢?他今天一次也没有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的心是纯洁的,他知道他爱的是谁……他并不怎样害怕她们俩见面,并不害怕这次会面的奇特,并不害怕他所不知道的会面的原因,也不害怕这次会面所产生的任何结果——怕的是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本人。几天后,他想起在这害寒热病的数小时内,他几乎一直见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听到她的话语——一些奇怪的话语,虽然说在这害寒热病的、烦闷的数小时之后,留在他记忆中的印象并不多。譬如说,他已经不大记得薇拉如何端饭给他吃,他如何吃饭,也不记得他饭后睡过觉没有!他只知道:在这天晚上,当阿格拉娅突然走到他的凉台上来,他从沙发上跳起,走到屋子中央去迎接她的那个时候起,他才开始完全清楚地辨别一切。当时是七点一刻,阿格拉娅独自进来,打扮得很随便,似乎很匆忙的样子,穿着一件连头巾的无袖外衣。她的脸惨白得和上次一样,眼睛闪耀出鲜艳的、严厉的光芒;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眼睛里有那样的光芒。她仔细向他身上打量了一番。

“您完全准备好了,”她轻声说,似乎心里很平静,“您打扮好了,手里还拿着帽子;这么说来,已经有人事先告诉您了。我知道是谁,是伊波利特吧?”

“是的,他对我说过……”公爵喃喃地说,几乎和半个死人一样。

“咱们走吧,您知道,您一定要陪我回去。我想,您还能够走出去吧?”

“我能够,但是……难道这是可能的吗?”

他的话一下子中断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是他想阻止这疯人的唯一尝试。后来,他就像囚犯似的,跟着她走出去了。他的思想无论怎样模糊,还是能明白,就是他不去,她也会到那里去,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应该跟着她走。他了解她的决心具有何等的力量,他是不能阻止这个野蛮的冲动的。他们默默地走着,一路上差不多没有说一句话。不过,他注意到她对道路很熟悉,当他想绕过一条胡同(因为那条路比较荒僻),而把这建议对她提出的时候,她似乎很注意地倾听着,然后坚决地回答说:“都一样!”当他们快走到达里亚·阿莱克谢夫娜的房屋(一所古老的大木房)跟前的时候,一个服装华丽的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姑娘从台阶上走下来;两人坐进正在台阶旁等候着的漂亮马车,大声谈笑,甚至一眼也没有看走过来的人,就好像没有看见似的。马车刚一走,门又重新开了,等候着的罗果仁把公爵和阿格拉娅让进去,然后关好了门。

“在这所房屋里,现在除了我们四个人,就没有别人了。”他大声说,很奇怪地看了公爵一眼。

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就在第一间屋内等候,也打扮得很随便,浑身穿着玄色的衣裳。她站起来迎接客人,但是没有笑,甚至没有和公爵握手。

她那凝聚的、不安的眼神,很不耐烦地盯在阿格拉娅身上。两人在互相离得远一些的地方坐下,阿格拉娅坐在屋子角落里的沙发上,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坐在窗户旁边。公爵和罗果仁没有坐下,人家也没有请他们坐下。公爵带着惊疑,还似乎带着痛苦,又望了罗果仁一眼,但是罗果仁还是和以前一样微笑着。沉默又持续了几秒钟。

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的脸上终于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眼神是固执的、坚定的,几乎是带有仇恨的,一分钟也没有从女客人的脸上离开。阿格拉娅显然感觉到很窘,但是并不胆怯。她走进来的时候,偷偷地瞧了她的情敌一眼,此后就一直坐着,垂下眼睛,似乎在那里沉思。有两次,似乎不经意地,她的眼神向屋内扫射。她的脸上显然露出嫌恶的神气,她好像怕被这个地方弄脏似的,她机械地整理衣裳,甚至不安地改变了一次位置,把身体移到沙发的角落里。她对自己所有的行动未必都觉察得出来,但正因为她是无意识的,所以使她的行动更具有侮辱性。她终于坚决地直视着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的眼睛,立刻看明白她的情敌的凶狠的目光中所闪耀的一切。一个女人理解了另一个女人——阿格拉娅哆嗦了一下。

“您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请您到这里来。”她终于说,但是声音很小,甚至在说出这个短句来的时候停顿了两次。

“不,我一点也不知道。”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冷冷地、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阿格拉娅脸红了。她也许忽然觉得很奇怪,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现在会和这个女人共同坐在“这个女人”的家里,还要求她作答?当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刚一出声的时候,她浑身战栗了一下。“这个女人”对眼前的情况自然看得很清楚。

“您全都明白……但是您故意做出不明白的样子。”阿格拉娅小声说,很阴郁地看着地面。

“这是为什么呢?”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露出一点冷笑。

“您想利用我的处境……因为我在您家里。”阿格拉娅可笑地、拙笨地继续说。

“对于您的这个处境,应该由您负责,而不应该由我负责!”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突然脸红了,“我没有邀请您,而是您邀请我。我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格拉娅傲慢地抬起头来。

“您约束一下您的舌头,我不是用您这种武器跑来跟您交战的……”

“啊!如此说来,您到底是跑来‘交战’的啦?我以为您……应该更聪明些……”

两人互相对望着,不再隐藏那仇恨的心情了。在这两个女人中,有一个最近还给另一个写过那样的信。而在第一次会面,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一切就都云消雾散了。但是怎么样呢?在这时候,在这间屋内的四个人中,似乎没有一个认为这是奇怪的。公爵昨天还不相信自己在梦中看到的这种情况会变成可能,现在他站在那里,看着,听着,好像他早就预感到这一切似的。最荒诞的幻梦突然变为最显明的现实。这两个女人中的一个,这时候深深地恨着另一个,而且急于把这一点表示出来(照罗果仁第二天所说,也许她就是为了这个才跑来的),使对方头脑混乱、内心疼痛。这样一来,对方不管多么乖僻,她事先所打定的任何主意也敌不住她的情敌那恶毒的、只有女人才会有的轻蔑神情。公爵深信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是不会提起那些信来的;从她那闪耀的眼光中,他猜出这些信现在使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他宁愿牺牲掉下半辈子的幸福,也不希望阿格拉娅现在提起那些信。

但是,阿格拉娅似乎忽然聚起精神,一下子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您没有充分了解我,”她说,“我不是来和您争吵的,虽然我并不喜欢您。我……我到您这里来……是想说几句关心体贴的话。我叫您来的时候,已经决定要对您说什么话,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决定,哪怕您完全不了解我。这对于您是不利的,对于我并没有什么。我打算答复您写给我的信,当面答复,因为我觉得这样更方便些。请您听我对于您的信的答复:那天,我在和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初次见面后,又知道了在您的生日晚会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在这以后,我就开始觉得他很可怜了。我之所以可怜他,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纯朴的一个人,也是由于纯朴,他相信和这样性格的……一个女人在一起……可以获得幸福。我替他担忧的事情也发生了:您并不爱他,把他折磨够了以后,就甩开了。您不爱他,因为您太骄傲……不,并不是由于骄傲,我说错了,而是因为您太虚荣……甚至还不是如此。您的自尊心到了……疯狂的地步,从您给我写的那些信中,就可以证明这一点。您不爱像他这样纯朴的人,您内心里也许看不起他,耻笑他。您所能爱的只是自己所受的耻辱和那种不断的思虑,认为您受了耻辱,人家欺负了您。如果您所受的耻辱少些,或者完全没有遭受,那您就会更加不幸了……(阿格拉娅愉快地说完这几句话,她的话虽然是非常急促地跳出来的,但是她早就准备好和思索好这些话了,当她在梦里都没有梦到现在这次会见的时候,她就再三思索过了;她用恶毒的眼光注视着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那张由于激动而颦蹙的脸上的表情。)您记得,”她继续说,“他当时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您知道这封信,甚至读过它。从这封信上,我明白了一切,而且更准确地明白了。他最近亲自对我证实过的,也就是我刚才对您说的一切,甚至是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对的。我接到他的信以后,就开始等候。我猜到您一定会到这里来,因为您离不开彼得堡。您到外省去,就显得太年轻、太美丽了……然而,这也不是我的话,”她补上这句话,两颊绯红,从这时候起,一直到她说完这句话为止,她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退,“当我又看到公爵的时候,我替他感到非常痛苦、非常难受。您不要笑:如果您笑了,您就不配了解这个……”

“您瞧,我并没有笑。”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忧郁地、严厉地说。

“不过,在我看来是一样的,您随便去笑吧。在我自己开始问他的时候,他对我说,早就不爱您,甚至一回忆起您来都会使他感到痛苦,但是他很可怜您,一提起您来,他的心就好像‘永远受了刺伤似的’。我还应该对您说,我一生中从未遇见过他这样一个人,他高尚纯朴,对人是无限地信任。我听他说了这句话以后,就料到无论什么人,只要愿意的话,都能够骗他,而且无论什么人骗他,他以后总会加以原谅,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爱上他……”

阿格拉娅停了一下,她似乎很惊奇,似乎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与此同时,她又露出极度骄傲的目光。她现在好像已经满不在乎,哪怕“这个女人”把她这脱口而出的自白当作笑柄,她也不管了。

“我全对您说完了,您现在自然已经明白我要求您的是什么了。”

“我也许明白了;但是,还请您自己说吧。”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轻声地回答说。

阿格拉娅满面怒容。

“我要问您,”她坚定地、明晰地说,“您有什么权利干涉他对我的情感?您有什么权利给我写信?您有什么权利时时刻刻地对他又对我宣布您爱他,然后又甩掉他,用那样糟糕和可耻的方式从他那里逃走?”

“我并没有对他,也没有对您宣布我爱他,”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费力地说,“再有……您说得对,我是从他那里逃走的……”她用听不大清楚的语音补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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