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贺仰头斜靠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他感觉最近比较累,不单是身体,更主要是心累。在外人看来,陪领导吃饭打牌是一份轻松自在的活儿,可他自己知道,其实并不轻松,得处处赔着小心,得看领导的脸色行事,不但领导的心思要揣摩清楚,还要做到眼勤、腿勤、手勤,事事都要想在领导的前面。一稍有不慎,就可能惹领导不开心,领导不开心就难有自己的好日子过,所以说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道理。杜贺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深知妥善处理上下级关系的重要性,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巴结领导了。
孙小婉看杜贺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杜贺默认了她的想法,心头更加不快,她上上下下将杜贺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不说话,该不是已经嫖了吧,我可听说现在桑拿浴可是啥服务项目都有,只要钱花到了,干啥都行……”
杜贺终于忍不住了,粗暴地打断了孙小婉的话,喝斥道:“你还有完没完,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还没有沦落到要去嫖的地步。如果我真想嫖了,一定会告诉你的,用不着你这么操心。”杜贺发火的时候样子很凶,恨不得要将孙小婉吃掉似的。
孙小婉觉得很委屈,泪含在眼圈里,摔上房门进卧室去了。
杜贺看着孙小婉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其实妻子发些牢骚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白天晚上地应酬,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提起孙小婉,杜贺比较满足。上大学时,孙小婉是学校的校花之一,比杜贺低一届,当时追她的人很多。杜贺想尽办法试图赢得她的芳心,包括请孙小婉吃饭,给她送礼物,还让才子李明博代他写情书给孙小婉。在杜贺的一番强烈攻势下,最终将孙小婉追到了手。毕业后孙小婉放弃了回南方大都市的机会,与杜贺生活在了一起。这些年,孙小婉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在家庭上,全身心地照顾好他和孩子。杜贺知道妻子为他付出了很多,他也想多陪陪妻子,好好地补偿一下。可他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一个男人要想往上干,难免要做出一些牺牲,尤其是正处在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
想到妻子还在生气,杜贺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孙小婉看似已经睡着了,背对着他面朝里躺着。杜贺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悄悄地钻了进去,看看没有什么动静,然后停了一下,将整个身子贴在了她的背上。孙小婉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杜贺又将一只手绕过孙小婉的身子,直抵她的胸前,当杜贺刚想要抓住那个凸起时,却被孙小婉一下子用胳膊肘推了出去,嘴里说道:“少碰我!”原来孙小婉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那里生闷气。
杜贺细哄道:“好了,别生气了,这么多年我对你咋样你还不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只有你一个。”杜贺装作很真诚地说道。虽然孙小婉明知杜贺在哄她,但她毕竟是女人,还是喜欢男人的甜言蜜语。孙小婉转过头委屈地说:“你瞧你刚才那个凶样,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就没有呗,跟我吼什么啊?”杜贺闻着孙小婉头发散发的好闻的洗发水香味,说:“谁让你那么小心眼了,偏往歪处想,再说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啊!”孙小婉说:“我还小心眼,你看你整天不着家,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再说了,你看看现在的电视报纸天天都在曝光,说你们这些当官的不是吃就是喝,再不就是赌,赌完了还可能去嫖,哪还有一个好人?”杜贺辩解道:“你别听那些报纸电视瞎说,他们就喜欢恶意炒作制造虚假新闻吸引观众眼球,其实事情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只是个别的现象被他们夸大了而已。”孙小婉撅着嘴巴说道:“反正不管别人怎样,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我也知道你有些应酬少不了。”
杜贺说:“你就放心吧,我不为自己着想,也会为你和小飞着想,我有分寸的。”说完,嘴巴已开始在孙小婉的脖颈处亲吻起来。孙小婉很中意丈夫的这种态度,便开始配合着闭起眼睛。一切谈不上多有**,毕竟是快二十年的老夫妻了,颇有些例行公事的感觉。当杜贺汗津津地从孙小婉的身上翻下来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下周还要陪李局长下基层调研,有些事情得提前安排一下。这样想着,杜贺有些恨自己,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他像着了魔一样,工作上的事情总是揪着他的心,弄得他就连**的时候都总是分神。
是的,杜贺对自己的现状很着急,虽然他很受李局长的器重,但他还是想早日被提拔起来,有哪一个从政的人不希望自己步步高升呢!杜贺已经在交通局任了将近五年的处长,尽管能力水平非常出色,但是资历却不是最高的,交通局的其他几个处长也都个个是精英,如果真的从这些处长中提拔副局长,还真就未必能轮到杜贺头上。
但目前的现状似乎又急不得,有些事情还得一步步来。杜贺又觉得自己干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整个交通局有那么多处长主任的,李局长信得过的又有几个,还不是亲自叫他过去陪着打麻将,不正说明了李局长对他的赏识?有时你还真不能小看了这打麻将的事情,如果不是领导的心腹,那是万万不会让你陪着打麻将的,每个领导都很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他们才不想被下属抓到把柄,然后传出去让人说三道四。这样想着,杜贺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心想陪领导打麻将也是一种工作,别人想找这样的机会还找不到呢。
第二天是个周末,杜贺躺在被窝里多睡了一会儿,他是被儿子杜小飞揪着耳朵弄醒的。“爸爸,该起床了,你咋这么懒呢。”杜贺睁开眼睛,看到宝贝儿子正调皮地冲着他笑。杜小飞正读高中,他对这个独生子也一直是宠爱有加,把他惯得不像样子。杜小飞平时一直寄宿在学校里,不怎么回家。杜贺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尽管他还没有睡好。
杜小飞说:“今天是周末啊,我回来看看你们不行啊?”杜贺批评道:“哦,都高三了,你没事别总往回跑,到时候考不上重点,我可不轻饶你。”说着话,杜贺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将衣服穿上。这时孙小婉端着一杯热奶走了过来,对杜贺说道:“也就儿子打扰你睡觉行,我打扰你都会发脾气。”杜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的确,儿子就是他的心头肉,为了儿子,让他做什么都行。
这时孙小婉又提醒道:“哦,对了,刚才明博打电话过来,说中午你们班有个同学结婚,让你别忘了跟他一起去参加婚礼。”杜贺说:“哦,知道了。”杜小飞在旁边好奇地问:“爸爸,你的同学咋这么晚才结婚啊?”杜贺抬头训斥道:“你小孩子懂什么,他是二婚。”这一句话说完,娘俩乐了起来,杜贺自己也跟着乐了。
杜贺原本是不想去参加这个婚礼的,但一想到李明博也去,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跟李明博聚聚。李明博是杜贺的大学同学,在市委组织部工作,刚刚升任市直干部处的处长,主管全市干部的任免工作,正好杜贺最近正考虑着有机会再往上爬一爬,万一有机会提拔个副局长啥的,少不了要李明博帮忙。再说了,同学聚会就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同学之中现在混得比他好的没几个,如果他不去,也恐怕同学们会说他摆官架子,当上处长就不爱搭理人了。
上午10点多,李明博电话打来了,说就在杜贺家楼下,让他下楼两个人一起走。杜贺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楼下看,果然见到李明博在楼下向他招手。杜贺在电话里说:“你上来吧,我刚起床不久还没刷牙洗脸,正好小婉说好久不见你了,要跟你聊聊呢。”
李明博和孙小婉早在大学时就熟悉的,想了想也不客气,直接上楼了。孙小婉热情地招呼李明博道:“最近怎么这样忙啊,也不见你跟杜贺在一起?”李明博说:“刚到新岗位,事情比较多,一时抽不开身,再说了,知道你们也忙,不敢轻易打扰。”孙小婉说:“嗯,对了,我听杜贺说你被提拔为处长了,恭喜你啊!”李明博客气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你家杜贺不早就当处长了,我这算不得什么的。”
杜贺在旁边说:“你说的是哪里话,我这个处长怎么能和你那个处长比,你可是市委大机关的处长,将来下派到哪个单位不都得是个副局级,肯定前途比我光明多了,我呀,将来还指望你老兄日后多多提携才是呢。”李明博假装生气道:“你咋还跟我打起官腔来了,咱上学时可是起过誓的,说这辈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就不要一家人说两家话才对。”杜贺听了哈哈大笑道:“说的是,那是我错了。既然咱哥俩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清闲的机会,干脆就不醉不归。”李明博说:“好啊,你以为我会怕你啊,那今儿我就舍命陪君子,坚决奉陪到底。”孙小婉在旁边劝道:“你们两个别像傻子似的,一见面就往死里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了,保重身体要紧,离得又这么近,想喝酒什么时候喝不行。”杜贺和李明博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孙小婉,忍不住嘿嘿地傻笑起来。
其实孙小婉说得没错,杜贺和李明博确实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了,两个人在读书时关系就不一般,那时他们住上下铺,每天形影不离。按说两个人不应该在一起,他们的性格脾气完全不一样,杜贺外向,李明博稍显内向。就连家庭出身都有很大的迥异,李明博出身于一个贫穷的农村家庭,本来就收入少,父亲还因为赌博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上大学那会儿,李明博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穿的鞋都是露脚指头的,衣服更是补了又补。而杜贺家庭条件却相对富裕,父亲是江城市书法家协会的会长,写得一手好字,更爱好收藏,常常有些古玩字画被他淘到,一转手就能卖到不菲的价格。正因为这样,杜贺也没少资助李明博,不但经常借钱给他花,偶尔还会为他改善一下伙食。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李明博也嘴馋,每每吃着杜贺从家里带来的好东西,就觉得杜贺对他的恩情永远都不能忘记,他也发誓把杜贺当成最好的哥们儿,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当然,李明博也不能白要了杜贺的东西,每当杜贺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会挺身而出。记得有一次,杜贺跟校外的几个小青年口角,打到了一起,李明博毫不犹豫地往前冲,为了帮杜贺被打得鼻青脸肿。李明博虽然性格内向,但是比较有才华,尤其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当初杜贺追孙小婉的时候,大多数情书都是李明博帮着写的,没有李明博的帮忙,孙小婉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杜贺打动,按说杜贺和孙小婉能顺利走到今天,李明博也是功不可没。
后来,也正因为李明博的文笔好,才有机会调进市委组织部,专门负责文字综合工作。李明博在组织部辛辛苦苦地写了近十几年的材料,辗转几个处室,从科员、主任科员、副处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也算是修成了正果。
杜贺和李明博要去参加的这个婚礼的主人公叫彭富贵,他也是杜贺和李明博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彭富贵就下海经商,经营着他父亲遗留下来的产业,现在已是亿万身家,在江城市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
彭富贵的婚宴设在江城市唯一的五星级大酒店金海湾大酒店,等杜贺和李明博到场的时候,其他的同学早已到齐。大家见到杜贺和李明博来晚了,就立即说起风凉话来。其中有人说道:“两位处长果然架子大,都等你们好半天了,你们却才来。”杜贺和李明博对望了一下,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确,在这个城市的所有同学之中,就数他们的官职最高,年纪轻轻就在两个要害部门任处长。杜贺和李明博赶紧解释道:“这不路上堵车嘛,我们也是紧赶慢赶才到。”
彭富贵这时也看到了杜贺和李明博,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故意装作谦卑地样子打趣道:“两位领导要是不来,我的婚宴都不敢开始,就等你们二位给捧场了。”杜贺知道彭富贵在开玩笑,也不嘴短,立即回敬道:“行啊老彭,什么时候学会与时俱进了,还学会娶小老婆了,又焕发人生的第二春了啊!”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哄笑起来。彭富贵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解释道:“凑合事儿,凑合事儿……”那模样甚是滑稽。
婚礼庆典终于开始了,当彭富贵手挎着小媳妇的胳膊走到台前的时候,大家议论纷纷,那新娘子不过二十出头,长得是如花似玉,身材宛如精工雕琢而出,曲线优美,玲珑剔透。就连肤色眼神也是一流,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模样甚是风流。再看彭富贵,则是四十好几,由于常年浸泡在酒肉场所,身材日渐发福,头发也差不多都掉光了,脑袋开始谢顶,两个人站在一起,哪里像什么夫妻,分明像父女。
杜贺趴在李明博的耳边小声耳语道:“看见没,有钱就是好,能娶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
李明博白了杜贺一眼,回问道:“咋的,羡慕了啊?”
杜贺说:“当然羡慕,你不羡慕啊?我就不信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说不喜欢那也是瞎话,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李明博说:“你要是羡慕也娶啊,又没有人拦着你。”
杜贺嘿嘿笑了,说:“我倒是想,就怕是孙小婉不愿意啊,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撕了我啊。”
李明博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比较了解孙小婉,当年两个人为了这段爱情可是要死要活,据说孙小婉因为父母的反对,当时差点割腕自杀,誓死要跟杜贺在一起。由此也可以看出,孙小婉是一个多么重情重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