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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听吗（第3页）

3月19日，在“反骄立谦”运动总结谈收获的一篇日记中，二哥写道：

谁正确？这是“反骄立谦”运动中的一个主要问题。自己以前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因而瞧不起别人，使自己脱离群众，遭受失败；认为自己正确，就是摆错了自己和群众的位置，把自己置于他人之上，这样就是有十个也要跌跤子；认为自己正确，就会不再学习，不求上进，在继续革命的道路上停步；认为自己正确，就会瞧不起别人，走向脱离群众的道路；认为自己正确，瞧不起别人，就必然搞不好团结。所以决不能认为自己正确，我要虚心向别人学习，摆正自己和别人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朝气蓬勃，不断进步。

这天的日记仍然是在检讨骄傲的问题。二哥毫不留情地检讨了自己骄傲的根源，就是总觉得自己比别人正确、英明。部队开展的“反骄立谦”运动，给了他认真反思的机会。

从这两篇日记中，能看出二哥在思想上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敢于直面自己的缺点，就如同印证西塞罗[40]所说：“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但是，只有愚人才执过不改。”

1970年3月31日至4月19日，二哥和战友奉命去部队农场种水稻。在日记中，他记录了每天的劳动过程。种田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如4月15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两天来，一直在整修水稻田，我有了深刻体会。天气非常冷，我们下水整地，又拉盖、拉耙、撒种、施肥、放水、修踩等。以前我只知道大米好吃，一会就吃一大碗，有时洒了也不可惜，和农民的思想差距十分大。通过两天的亲身实践，我看到了吃到嘴里的饭来之不易，要经过多少辛勤的劳动，也看到了劳动人民天天也正是在这样辛勤地劳动着，他们把打下的粮食送到我们嘴边，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

《锄禾》这首诗人人皆会背诵，但只有亲自下田耕种，才能真正体会到农民种粮的不易，才会对节约粮食有切身的感受。

相册里有一张部队宣传干事拍的照片，就是这篇日记的一个影像见证。4月的塞北农场，天气仍然很冷，照片中的二哥上身穿着棉衣奋力向前拉耙。

和战友们在水稻田拉耙（拍摄于1971年4月）前端左起：李怀彦、二哥、张德宽、鲁学明（战友姓名由严峻先生提供）

二哥入伍初期的最后一篇日记写于1971年4月21日，这天的日记是以“转化”为标题：

今天，中队长做了整风动员，这次批修整风，自己认为对于巩固“反骄立谦”成果是很及时的，很必要的。

怎样来对待这次整风呢？应该承认这是一次考验。是积极地投身进去狠狠地烧一烧呢，还是站在外面烤一烤？应该赶快做出回答。

一、狠狠地烧一烧，这是很痛的。自己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很多，表现得也比较充分，如果烧的话，确实难看，也很疼。但是，这些非无产阶级思想好比包袱压在自己的肩上，如果不把它抛掉，就不能进步，就适应不了革命的需要，反而为革命所抛弃。

二、站在旁边烤一烤，这样的确是不痛不痒。但是又有什么好处呢？只能使思想和灵魂渐渐地被非无产阶级的肮脏思想所腐蚀，成为一个对人民、对革命没有一点用处的人。

两种态度，两种结果，第一种是正确的，这是应该承认的。但是真这样做，是要下很大的决心和花费极大力气的。怎样下这个决心呢？要用毛主席提倡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

第二本日记中共写了94篇，其中有28篇日记都写了标题，如“有了成绩怎么办”“受了挫折怎么办”“为什么没想到”，等等。与第一本日记区别较大的是，第二本日记中思考的内容更多些。变化最大的一点是，这本日记中很少再看到“狠斗私心一闪念”那样的内容，这标志着二哥开始用自己的头脑去观察世界。因而，自我批评的内容在日记中仍占有一定的篇幅。

从日记中看出，骄傲仍然是二哥最大的缺点，他的思想也在反复不断地与骄傲做斗争，他为此感到痛苦与纠结。但骄傲如同牛皮癣一样，是那样难以根治，这也是人性使然吧。

两本日记都写得满满的，几乎每一篇都与二哥的思想状况有关，记录了他入伍后的心路历程。正是有了这些资料，我才得以了解他在部队初期锻炼成长的经历。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之后的日记。他写没写呢？

日记真实记录了二哥在这一时期的工作生活经历。这也是那一代年轻军人共同走过的历程的缩影。艰苦的环境，磨炼了他们的意志品质；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塑造了他们特有的军人气质；英雄人物的榜样力量，坚定了他们的人生信念。历史不会忘记，在和平年代，一批批十四五岁的少年，为保家卫国而投身军营，战斗在特殊的战线上，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献给了祖国。

虽然年少的二哥有嘻嘻哈哈、爱开玩笑的毛病，但日记中没有一项有关娱乐玩耍事情的记载。两本日记，书写规整，内容严肃。在二哥的一本工作记录本中绘有一幅钢笔画，画面上，一轮红日初升，光芒四射；三艘炮艇在波涛中航行，为首的那艘旗舰桅杆上还飘扬着旗帜……细致认真的钢笔画，展现了一个15岁少年单纯可爱的内心世界。

1970年4月，钢笔画（画面底下记录的是一些工作内容）

1973年2月春节过后，二哥得到了第一次探家机会，只有短短的5天时间。看到眼前的他不仅个子长高了，也变得英俊帅气，母亲眼里含着喜悦的泪水。

二哥所在的部队，是一支英雄的部队，1955年诞生于东海之滨，1963年移师于二哥入伍所在驻地。为了国防事业的需要，部队远离喧嚣的城市，战斗在偏僻寂静的山村。这支部队人才济济，既有全国众多知名大学的毕业生，也有许多十四五岁就参军入伍的少年。他们为了保卫祖国的海疆安全，夜以继日默默无闻地战斗在看不见的战线上。二哥加入这支有着光荣传统的部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与锻炼。

1969年11月入伍留念稚嫩的表情

1973年8月充满阳光的微笑

二哥参军入伍时，刚刚15岁，还是个不大懂事的孩子。部队的教育熏陶、毛泽东思想的指引、领导和同志们的关心帮助、英雄人物的榜样作用，以及时代氛围的影响，使他像棵小树一样茁壮成长，逐渐树立起报效祖国、报效人民的人生价值观，成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坚强战士。部队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使他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并伴随一生。办事拖拉、嘻嘻哈哈，不严肃，骄傲不谦虚的问题逐步被克服，学习、思考成为他毕生的习惯。在人生成长的关键时期，二哥在解放军这座大学校里接受了锻炼，为他后来的成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入伍近4年，二哥已成为业务骨干，同期入伍的同学有的已经复员转业，他仍在部队服役；4年时间里既没有立功受奖，也没有入党提干，说明他自身还存在许多缺点和不足，还需要摔打锻炼，这对他或许也是一种考验。

1973年1月，外语附校战友合影前排左起：史世忠、袁明福、宋协民、李静后排左起：刘冠军、蒋京宪、苑国良、二哥（战友名单由宋协民先生提供）

1973年1月，送别战友复员合影前排左起：苏蓝蓝、石庆书、徐士敏、黄世瑞、王凤春、张仲良、刘强中排左起：龚良华、张国友、张金峰、史世忠、陈汝华、陈代华、金志华后排左起：胡新民、二哥、金殿来、张国栋、李怀彦、隋光初、葛建民、周军山（战友名单由章建武先生提供）

1973年8月，全班战友合影前排左起：徐士敏、张仲良、石庆书、苏蓝蓝中排左起：于泽福、陈文超、二哥、张金锋、陈代华后排左起：王发秀、隋光初、胡新民、葛建民、刘强（战友名单由宋协民先生提供）

1973年1月，五位同班同学合影前排左起：史世忠、袁明福后排左起：刘冠军、苑国良、二哥

1973年8月，仍然留在部队的三位同班同学左起：苑国良、二哥、刘冠军

四个稚气未消的大男孩（1973年8月于中山公园）

左起：史世忠、二哥、袁明福、宋协民[41]

[1]入伍同学的姓名由宋协民先生提供。

[2]苏蓝蓝，二哥同班同学，稍晚些入伍。

[3]文中凡楷体字均是原文引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