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伦斯
一切为我所有和为我所见的东西,我都喜欢。我绝不会远离我的港口,
用一把桨劈开波浪,用另一把桨触及沙滩。[28]
——普罗佩提乌斯
再者,你如果没有付出一点财富,那就无法取得成功,获得回报。我认为,倘若你拥有一定量的金钱,这也只能让你保持现有的生活状况一直到老,那么,如果这时你在没有任何渠道的情况下胡乱投资,那是件多么冒险无知的荒谬事情啊!只是,命运也不允许我们只停留在一个地方,人的一生总会更换各种各样的环境,你想用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去冒险试探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人的一生永远都在追求,追求那种看似近在眼前,却又十分遥远的虚幻的幸福。
倘若你处在对你不利的环境中,请选择那条极其艰难的道路。
——塞涅卡
我的主张是,我会把自己一生所得全部遗传给我的纨绔幼子,而绝不原谅我那只会维护家族名誉的长子,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足以整垮我的家族事业。
曾经的好友给我提供帮助,让我寻找到了一条最便捷的途径——挣脱捆绑我自由的欲望,试着过朴素安静的生活,
倘若你身上布满灰尘,那么恭喜你,你将很快得到美丽的棕榈枝。[29]
——贺拉斯
我十分了解自己到底有多少力量,我还认为这些渺小的力量根本干不成任何大事。我一直牢记已逝掌玺大臣奥利维埃的话,他是这么说的:“我把法国人比喻成猴子,它们生活在树上,从这根树枝爬到那根树枝,一直不停地向上爬,直到爬上最高的那根树枝,然后把自己的屁股对着其他的猴子。”
膝盖发软是因为头上压着让我们喘不过气的重物,它是不光彩的,于是我们只好将它重新放下。[30]
——普罗佩提乌斯
我与生俱来的完美品质,在这个世界上实际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生性温柔随和,却被人说成懦弱无能;心怀信仰和善良待人,被人认为是无知迷信和胆小谨慎;坦白直率和向往自由,又被视为不自量力,遭人嫌弃。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实际上,我们应该庆幸自己生存在如此混乱的世界,因为这样我们就不必绞尽脑汁去做比别人优秀的人,我们本身就已经比其他人略胜一筹了。在我所处的年代,只要不违反孝顺,不故意杀人,尊敬神明,你就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倘若他把旧钱包交还给你,
里面还放着他那些铜绿色的硬币,
这样的忠实可靠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值得世人歌颂,应被记载在伊特鲁立亚人的古籍上,
还应该杀一头戴花冠的羊来进行祭献。[31]
——尤维纳利斯
在过去,不管是哪个国家,国王们并没有因为仁慈或公正而得到任何肯定和感谢。倘若我没有预计错误的话,只要他们试着采取这样的方式来虏获民心,这是完全可行的,甚至会比其他做法都来得稳定牢靠,所铸造的成就自然会超越其他君主。我从来都不认为暴力和强制手段是唯一的治国方法,虽说很多情况下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我想很多人都应该和我一样认同这一点,王公贵族不见得任何事都做得来,他们在力量、勇气还有军事知识方面根本比不上商人、手工业者或者法官。无论是单打还是团队战斗中,后者都表现得十分英勇,在我们国家内部矛盾激发时,就是他们保住了我们的城市。他们获得了至高的荣耀,相反,君王已丧失民心,威信全无。我所处的时代,实在太过缺乏正义、道德、真实、节制,不仅没人认同,反倒还受人们唾弃。我们只有尊崇民意才能获得绝对的君主权,至于其他那些都是次要的,不被人接纳,即使它再好,无人需要一样实现不了价值,因此,我们首先就要拥有这些正直的品德。
一切所有都不及仁慈那般深得人心。[32]
——西塞罗
我自认为,在这个时代没有多少人能比我更伟大、更不同寻常了,但与过去那些世纪的人们相比,我就变得微不足道、相形见绌了。在过去的世纪里,倘若没有其他值得人们赞赏的品质,那么,稳重的人惦记着报仇,懦弱的人对别人的辱骂怀恨在心,虔诚的人遵守自己的诺言,没有人口是心非,没有人见机行事,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脸色或事情的进展改变自己的初衷,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我宁愿接受所有事情都遭到失败,也不愿意为事情的成功而放弃自己的信念,因为我见多了虚假的伪善,对此我极为痛恨,在所有的恶习当中,我觉得没有哪种会比此更加卑鄙无耻。卑躬屈膝的行为,使得人们用假面具来遮挡自己的真性情,让别人无法辨清自己的真面目。而这样,我们同时代的学到了不好的习惯——背信弃义:他们被现实的逼迫弄得不会说真话,就算说了无法兑现的话,也不会因此受到良心的谴责。一般心灵高尚的人是乐于让人们知道自己的思想,不会隐瞒通往他心灵的道路。他可能什么都好,至少他充满人情味。
亚里士多德就曾说过,灵魂的高贵就在于毫不忌讳地说出自己的爱和恨,能理智直率地判定一件事,永远追求真理,经得起任何考问和反对意见。
诚实是构成美德的首要基本条件。我们必须在心中就对美德产生爱意。实诚的人,是因为他迫于客观原因不得不那么做,或者能在其中获取一定的利益。真正善良老实的人,不是那些在无关紧要的情况下善于说谎的人。我自身无法接受说谎,甚至一接触便会觉得格外厌恶。
我有一种廉耻之心,倘若我有时不由自主地说了谎话,我就会备受良心的谴责。谎话有时还是会说的,当然,除非我遭遇什么意外情况,立即做出的反应无法经过一番仔细考虑之时。
视情况而定,我们并不需要每时每刻都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这种做法是无比愚笨的。但是,请牢记一点,一旦开口,请保证你的话语是出自你的内心,而非带着目的地说。我并不理解那些以欺骗为业的人,他们到底能从中获得什么。依我看来,他们所能获得的唯一好处就是即便他们说了真话,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说谎的限度应该只在两次之内,但是当他们每天被自己的谎言围绕和蒙蔽,还因此而扬扬得意时,那我就要借用历代君主的言语——古代马其顿的梅特卢斯的话:“倘若他们的衬衣有思想有灵魂,知晓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那么衬衣的下场必定是被扔进火堆。”他们还认为,倘若你不会故弄玄虚,就不是一位懂得统治管理的君王——这就完全暴露了自己,明确地告诉同他们交谈的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全都是假话。“倘若你丢失了诚实,变得越来越圆滑和机敏,你就越让人感到后怕和厌恶。”[33]至于像提比略那样表里不一的人,你若相信了他的面目表情或他说的话语,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太过单纯。此类人所说的话一概不能信。我时常感到无法理解,这样的交谈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
倘若你无法尊崇于诚实,那么你对谎言也是如此。
如今,评判一位君主的职责仅仅着重于他单方面的成就——如何使国家获利,至于那些他为维护自身的信义和无愧于良心所做的努力往往被人忽略不计。这种人说的话并非完全不可信,但他们的这种建议一般只适合那些生来就要靠谎言支撑自己权威的君主。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缔结或媾和某个条约,君王们往往采取的都是欺骗手段。他们在利益的驱使下做出第一件言而无信的事(利益总让我们干尽各种坏事:为了某些所谓的好处而亵渎圣贤、残暴凶杀、叛乱背叛等),就会给他们造成无数的困扰,他的忘恩负义可能使他破坏了自己与邻国的友谊,失去了今后达成共识的所有可能。苏莱曼[34]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从不遵守诺言,也不遵守条约。在我很小的时候[35],他带兵侵入奥特朗托海峡,得知梅尔库里诺·德·格拉蒂纳尔和卡斯特罗的民众放弃这块领域并举手投降后,被当作俘虏扣押了起来。这已经触犯了当初投降的条件,他立即下令将他们释放,原因很简单,他还需要继续利用这个地区,虽说这件事可能违背了诺言,表面上看是可以获得相当大好处的,却会给他带来极坏的名声,导致别人无法再信任他,这样的损失相当惨重,十分不值得。
我认同这一点,倘若一个人毫不理会别人的情面,表现得太过真诚和直率,其中肯定夹杂着自傲和固执的成分。因此我发觉,我变得过分撒野,而且这样的状况在严肃的环境下也无法抑制,倘若非要我收敛,我则会浑身不自在且相当郁闷。我是思想单一的人,做事从不曾顾虑其他,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是自主行事。即使是和大人物交谈,我也毫不拘谨,畅所欲言,完全和家人说话是一个状态,我意识到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可是,我左右不了自己,与生俱来的性格注定了我的思维不够灵敏,无法圆滑地处理事情,八面玲珑对我来说十分困难,而且我也不懂得撒谎,也不喜欢撒谎。我记忆力差,根本就无法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再说,我也没有十足的自信来肯定这件事。总之一句话,我既软弱也勇敢。所以,我生活得极其自如,有什么说什么,这是我的个性,也符合我的思想,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