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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2(第10页)

“不,不行,这怎么行……”老师不知说什么好了。

“收下吧,一定要收下!您那插队的孩子,我负责把他调回来,您放心,马上办。”

“孩子的事拜托您了,这钱您收回去,我不要!”

“老师,我们也不多说了,这钱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语气坚决得不容回辩。

老师张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她们。

“我们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您,孩子的事明天我派人来了解。”

“您是……”

“我是本市的市委副书记,叫陈惠蓉。”

一步步缩短着到家的距离,那空落落的家呀!给肖梁打个电话,看他今晚能不能出来,这周末的夜晚!这儿有一个电话亭,门大敞着,里面没有人。进去,摸两枚一角的硬币。没用过这种话机,借大玻璃外映进来的光亮,勉强看清了印在机子上的使用说明:拿起话筒,听到盲音,然后投币,再拨号码。话筒握在手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还是把两枚硬币投了进去,仍无半点声响,挂了机再重来,硬币投了两次,话机仍然沉默,便知道这是一个坏了的东西。她忽然想到了曾在报纸上看到过的一篇题为《中国不宜》的杂文,不宜之一,说到公用电话亭。看来那并不是作者臆想的空谈。在本市大批建造投币电话亭,发展通讯事业,是自己向邮局建议实施的,自认为办了一件好事,若不是今日一试,还会继续蒙在鼓里。中国毕竟是中国,不宜的事情确实很多,几年前本市第一家自选商场开业,她进去走过,明显觉到身旁有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颇有被当作贼盗的感觉,极不舒服。做了市领导之后,在某场合发表了对自选商场的这种监视行为的异议,马上被当作指示,市里最大的国营自选商场取消了“明侦暗探”,结果情况极为不妙,货品大量丢失,作窃的不仅乏资者,大腹便便的富豪也顺手牵羊,谓曰:不拿白不拿。商场只得恢复监视的原状,而这种使人人格受损的自选之所能财源茂盛?

这里又有一个电话亭,状况更惨,玻璃大面积破碎,话筒也不见踪影,确知了这项事业的失败。想到前些时候研究的在本市部分公共汽车实行无人售票的问题,看来是不能通过实施的,这必定也在不宜之列,外国人的精神产品是不能一古脑搬来用的。

这里,一块不大不小的广场,高台阶上是两扇宽重厚实朱漆大门,这曾是清朝道台的衙府,里面四进雕梁画栋的回廊大院,参天古柏郁盛葱笼。此处作为市政府的办公地三十余年,后来被定为省级文物重点保护单位,向游人开放观览。朱漆大门两旁有一对威武雄壮的石狮,象征着官权的威重。她实在是太熟悉这两员石头大将了,当年饥肠辘辘的姐妹俩曾多次来在它们的身下,将凄凉的苦泪洒到它们冰冷的脚下,那时陈惠蓉心中叩开这扇大门的渴望就在一步步地滋长了。

被人辱弄过,被人呵斥过,饥苦使她们生长着不屈不挠的精神。抄起条帚扫地,拿起抹布擦桌,汤碗汁碟收拾进厨房,清刷快洗。眼泪打动不了人就用嬉皮士样的假笑,吃是她们的头等大事,脸面顾不得了。

不到饿极的时候,自尊心就有活动的力气,就蜷缩在家中不去为吃的低三下四。这天姐妹俩正在家中静卧,有客来访。

来人是佟红和她的未婚夫。

佟红军衣军帽精神抖擞,未婚夫一身戎装气宇轩昂。进到这清冷的贫舍,见到老同学面黄肌瘦怠倦无力的样子,不禁吃了一惊。

家中无力备茶,白开水招待客人。水杯也只有一个,另外用饭碗代替。

交谈中,得知佟红已在半年前调回本市,现在军区医院工作。男朋友是本市驻军的连职干部。佟红入军艺校后一年,学校解散,人分到昆明军区一个师的文艺宣传队。日久,对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行当有些腻烦,再虑及日后前程,便转到部队医院当了名护士。做医务工作可以不受年体盛衰的限制,但当护士不是好差事,脏且累,就上了医科学校,入校一年,“文革”开始,参加了一年的运动,出校做了名军医。职业理想了,美中不足的是离父母双亲太远就又设法调到了父母身边,她的历程可谓随心所欲左右逢源。比及陈惠蓉的情况真是天壤之别了。

陈惠蓉的惨状令佟红唏嘘不已,她邀请二姐妹到她的家中一聚,时间定在次日下午。

姐妹二人不失时机,如约前来,佟家如待贵宾,使她们美酒佳肴丰饱了一回缺荤少油的肚子。

作别灯红酒绿的佟家,醉意浓重的姐妹摇摇晃晃地走在了归家的路上,冷风扑面,心中不禁生出无限的悲凉。此时的陈惠蓉心中愤恨着佟红和她那有权有势的父亲,人生的舞台上,她佟红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东跳西,却偏偏抢去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千载难遇的进入艺术学校的良机,而她得到之后又满不在乎地随手抛弃,如果当年没有佟红楔入,自己的命运总不至会这般的无奈。世间的事是多么地不公平呀,幸福人生与凄惨人生的分野,决定在权力的有无之间呀……

人如果不用吃饭该有多好;如果一顿能吃下十顿的饭该多好,那样她会毫不客气地把佟家的蛋肉面点足足地清扫一番。这是陈惠蓉在第二天早上为下一步填塞肚皮问题而发愁时的想法。她们如是断翅的乳燕,挣扎在强劲的风中,不知何时会跌落进无底的深渊。

一天,她们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帮助收拾碟碗,见地面有一个信封,捡起一看,内有一沓人民币。立即知道这是刚才那位就餐的男性老者遗失的。姐妹俩犹豫着对望了一会儿还是将信封装进了衣兜,正要离开,那老者进来了,上下张望了一下,便向她们探问是否见到一个信封。他说刚才买过饭菜后,把装钱的信封塞进了裤袋,吃完饭即往火车站去,在售票处发现钱没有了。姐妹俩听着老者的讲述,心里小鼓乱敲,妹妹张惶地用眼神向姐姐作请示,她却坚决地作了回答:没见到。老者颇觉失望地向四处再作扫瞄,尔后走了出去。姐妹俩也迅即离了餐厅。老人在餐馆与车站这不远的一截路上弯着微驼的腰,借着昏暗的路灯一步一顿地寻找着他的行路钱。这情景,陈惠蓉真切地看在眼里,像吞吃了鸡毛猪胆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敢正视这景象,默默无语地迈动了回家的步伐,燕芬妹跟在身后也是一言不发,似有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此时二人已七八个小时粒米未进,本可以在忙了一下午的那家小餐馆用餐,却这样心虚意乱地逃了出来。饥饿的信号已经在肚皮中明确地发出,两人却没有往食品店铺迈进,那笔意外的钱财可以使她们美美地一番餐饮,却谁也没有想到拿出来用它。回家里,关严了门户,惊跳的心稍稍有些平缓。妹妹把怀中的信封摆放桌上,两人竟许久没去触动。她们的良心被鞭挞得**不止,怀着犯罪样的感觉,羞惭得目光垂垂,但她们没有后悔,钱,对现在的她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整整一个夜晚,陈惠蓉在泥沼般的梦境中挣扎,老人那沮丧的目光那蹀躞的身影在梦的沼泽中屡屡显现,她在黑暗中睁大一双惊颤的眼睛,一灵魂接受着拷问。“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我们也是走投无路呀,整日靠低三下四地乞告过活,谁怜悯过我们?”“老人的钱来之不易呀。”“他兴许总还有个挣饭吃的地方,我们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呀。老人苦,我们更苦。”“这不是损人利己吗?”“我们被损害得还不够狠吗?”“倘若老人是你们的父亲,被别人这样对待了,你们会怎样想呢?”“我们的父亲被别人更残酷地对待过,谁来说句公道话呢?”……拷问、抗辩,沼泽中困苦地挣扎,汗水淋漓……

次日,钱从信封中取出,六十二元零七角。不小的一笔。

不能轻易地将它花销掉,这噎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收入,要派上大用场!

钱的循环谈何容易?坐吃山空又绝对不行!找一条生财之路,做做小本的买卖。冥思苦虑,做一个又一个的设想,难以切合实际。

精心地保存着这笔不义之财,一文不动。仍然到小饭馆去做杂事,混口残剩的饭食。火车站附近的那家自然是不再去了,怕触景生情。

这天晚间,姐妹二人混饱了肚子从一家小馆子中走出,在道口遇到两位卖花生米的农村姑娘,几声浊重的叫卖,突地激发了陈惠蓉的灵感。她怔在那里瞅望她们。农家姑娘立即上前来兜销自己的货物。

“多钱一斤?”陈惠蓉问。

“八毛。又香又脆,尝尝。”

陈惠蓉从兜里摸出了两角钞票:“来二两。”

这奢侈的举动,使一边的燕芬颇感吃惊。

卖者称好了:“二两半,正好两毛。”

陈惠蓉把接到手的花生交给燕芬。对农家姑娘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一姑娘答:“今儿货剩得多些,明儿接着卖。家在乡下,四十多里地,也没车了。”

“有地儿住?”陈惠蓉问。

两姑娘稍愣,道:“俺们就住在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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