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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驯服（第2页）

周景明坐在办公室整理旧物，翻出一本尘封的会议纪要合订本。翻开1992年3月那一页，赫然记载着对赵德海的处分决定：“经查实，赵某擅自开启档案室保险柜，意图盗取探矿证原件……予以除名，永不录用。”

下面是一排签名：武阳、陈志远、岳青山、阿依努尔父辈……还有他自己，笔迹刚硬如刀。

他盯着那行“永不录用”，忽然觉得刺眼。那时他们愤怒、震惊、恐惧，生怕一丝裂缝就会毁掉整个集体。可如今回头看，那四个字太过绝对，像是一把锁，不仅锁住了一个人，也锁住了所有人的心。

他取出红笔，在页脚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2025年正月十八补注：此决定有效，但非终结。人可犯错，亦可归途。历史当留缝，容光进来。”

然后合上本子，放回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十九日，天空湛蓝如洗。一架小型飞机低空掠过山谷，投下一枚红色信号弹??这是邻县救援队例行演练。地面迅速响应，医疗组模拟接诊，运输队调度车辆，通讯组建立联络网。全程仅用十七分钟完成集结，创下新纪录。

演练结束，飞行员特意降落跑道，送来一封感谢信：去年冬季暴雪期间，他们曾参考哈巴河的应急预案成功营救被困村民。“你们不只是一个合作社，”信中写道，“你们是一套活着的社会操作系统。”

周景明收下信，转交给青年技术组：“存进数字民主平台的知识库，标题就叫《普通人也能构建秩序》。”

二十日，星期天。全社休息一日，但文化礼堂依旧热闹。一群孩子自发组织“口述史小分队”，挨家挨户采访老人，录制“我记忆中的第一年”。有个七岁女孩采访退休电工王大爷，问他：“您那时候有钱吗？”

老人哈哈大笑：“哪有什么钱！工资每月四十五块八，买双胶鞋都要攒三个月。可我觉得富得很??冬天有暖气，生病能住院，孩子上学不要钱。你说，这不是富贵是什么？”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认真记在本子上：“幸福=温暖+安全+希望。”

视频传到“记忆盒子”，瞬间获得上万点赞。有网友评论：“这才是真正的共同富裕定义。”

二十一天，春分前夕。昼夜渐趋平衡，阳光均匀洒落大地。周景明接到通知：国家乡村振兴局派来的调研组将于次日抵达，为期三天，重点考察“数字民主+生态修复+人文共建”三位一体模式。

他没有召开准备会，也没有安排迎宾仪式，只是在公告栏贴出一张告示：“外来客人，请按常规流程参观。我们不做表演，只展真实。”

当晚，他在灯下重读《哈巴河口述史?第二卷》，停在赵德海章节久久不能移目。窗外月光清冷，映照书页泛黄，那些文字仿佛有了生命，在寂静中低语。

他忽然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纸，给尚未谋面的调研组写了一封公开信：

>“各位同志：

>

>欢迎来到哈巴河。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炫目科技。有的只是三十多年来一群普通人坚持做对的事。

>

>我们不完美。有过背叛，有过争吵，有过差点崩塌的信任。但我们始终相信：只要还有一人愿说实话，这片土地就不会堕入虚妄。

>

>请你们看我们的制度，更要听我们的沉默；查我们的数据，也摸一摸百姓家的炕头温度。

>

>若问何以为继？答曰：靠人心，靠记忆，靠一代代人愿意接过那本泛黄的笔记本。

>

>此致

>

>周景明

>2025年正月廿一”

二十二日清晨，调研组乘直升机抵达。带队的是位四十出头的女干部，姓林，态度谦和，不带随从，只背一个帆布包。她落地后没急着听汇报，而是独自沿着引水渠步行巡查，一路拍照记录，偶尔蹲下查看石基刻字。

中午在食堂吃饭，她端着盘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是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古丽娜。”孩子答，“我是未来守护者预备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