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当年如日中天,自己便是一品皇妃之尊了,又手握陛下这位养在娄太后身边的皇子,其后更连太子妃之位也被自家人收入囊中,又何必使这些旁门左道……竟还敢在宫里行此等阴司鬼祟之事。”
逢春委实不解。
“权势当前,谁能不动心呢,”元嘉觑她一眼,“便是我,至今也是贪得无厌的。”
“那奴婢这就去交代章小娘子,请她在这上头多费些心思。”
逢春想了想,如是道。
元嘉嗯了一声,又吩咐道:“出去时,替我将红玉叫进来,温穆太子妃的事情,我也还要再细问她一二。”
逢春应了声是,方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不多时,红玉垂首入内。
“坐下回话吧。”
元嘉搁下手里的奏章,用朱笔勾划了一番,又写下十数个字的批语,听见有脚步声走近,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因曾氏一事,她今日不曾去宣政殿,便索性让内侍将奏章都抱到清宁宫来了。
红玉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惊异,但很快便应声道:“谢女君恩典。”
说着,又依言上前,却没有选择坐在早前逢春坐过的位置,反而另搬了个矮凳,搁在距元嘉三步开外的地方。坐下时只堪堪沾着矮凳的边沿,腰背挺得笔直,姿态依旧恭敬,不敢有半分逾矩。
“你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怎还这般拘谨?”
元嘉抬起头,笑问了一句。
“女君待奴婢好,但奴婢也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
红玉垂目答道。
元嘉瞧着她这副拘礼的模样,心叹一声到底不同,面上笑意微敛,随意摆了两下手,道:“不为难你了,让逢春叫你过来,原是有桩事情要问你,就是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了。”
“奴婢定知无不言。”
“好,我便也懒得绕弯子了,你告诉我,”元嘉直视着红玉,“温穆太子妃当年可曾怀过身孕?”
红玉猝不及防听闻此话,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下意识摇了头,却又在元嘉正色的神情中停了动作。眉头紧紧蹙起,在脑海里飞快地将记忆翻检了一遍又一遍,片刻后重又抬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回女君的话,无有此事。”
“温穆太子妃当年、与陛下感情甚笃,又成婚几载,所有人都盼着她能早日有妊。若真是怀了身孕,那必定是太子府,还有宫里头等的大事,太医署脉案、赏赐的记录上都会有载。奴婢当年跟在陛下身边,却从未见过半分痕迹……”
“或许是月份太小,连胎都还没有坐稳的时候,便不慎小产了呢?”
元嘉假设道。
红玉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更具体的细节,而后又一次摇了头,“不可能,温穆太子妃虽和善柔婉,但那也只是对外人,对自己从来是苛责要强的,更恨不得府中大小事都亲力亲为。若真有什么滑胎之事,如何瞒得过日夜相伴的宫女嬷嬷们……且,此一事对女子损伤极大,再身强体健者,少不得也要静卧休养数月,还有那脸色,衰败憔悴,断断是藏不住的。”
蹙眉不语的人换成了元嘉。
红玉的话也算有理有据,可还是无法消除她心底的疑虑。
元嘉沉吟片刻,忽而话锋一转,又问起另一桩事来,“温穆太子妃因何而殁,这你可清楚?”
“……奴婢不知。”
这一次,红玉的话里多了几分犹豫。
元嘉立刻觉出了前者话里的闪躲,追问道:“你们当时就跟在陛下身边服侍,总不能一点因由都不知道吧。”
红玉喉咙有些发干,“奴婢确实不知,且因温穆太子妃去的突然,陛下那段日子悲痛欲绝,身体几乎要支撑不住,所以太后娘娘特意降了旨,不许咱们在人前提起或议论温穆太子妃,自然也就……”
“突然?有多突然。”
元嘉蓦地问道。
“此前未听说有任何不适,忽而有一日卧床不起,连一月工夫也没撑到……”
声音更是微弱。
“你们私下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说是人前不许议论,人后你们也没有任何猜测么?”
红玉咽了口唾沫,“……一说是温穆太子妃平素辛苦,又总是强装无事,所以最后积劳成疾。一说、是她从出生起便带了病,之前靠吃药遮掩,但是药三分毒,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子嗣。如今为了子嗣停药,自然就撑不住了。”
“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