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温穆太子妃的死……会不会跟咱们之前猜测的小产有关呢?”
元嘉的声音不高,话里的内容却足以让红玉怔愣原地。
第176章溯旧局她越是恨,出手便越狠
“……可,温穆太子妃薨逝前几个月,还曾因体虚血亏之症,屡召太医及医女看诊,开的方子也全是益气补血的,若当时有孕,断不该服用这一类的药哪!”
声音虽轻,却比之前还要斩钉截铁,更带着一丝为自己记忆辩驳的急切。
元嘉不置可否,“那,当时侍奉的太医又是谁?”
“只专职侍奉温穆太子妃的,便有一个太医四个医女,至于那几个月……当时在太医署供职的,大半也都传召过,药方也都是在许多位太医手里传阅过的,并无有什么奇怪之处。”
红玉回忆道。
“人多难免沸议,再如何也该有一个拍板的吧?”
元嘉复问道。
“随在温穆太子妃身边的那一位,对温穆太子妃的情况和过往脉案最是熟悉,所以其他人在斟酌用量时,多是以那一位太医的意见为主。”
“后来,因温穆太子妃那段时日传召太医的次数过于频繁,宫里的娘娘们便也有所耳闻,贵太妃更将侍奉自己的太医送去了太子府帮衬,若遇拿捏不准之时,两位太医便也会共同商议。”
又是薛贵太妃身边的太医……
元嘉眉心微动,“我听你之言,温穆太子妃患的该是妇人间常有的病症,又怎会让这么多的太医看诊……是、很严重?”
“倒也不算,”红玉浅浅一摇头,“但毕竟是太子储妃,哪怕只是主子身上掉了根头发丝,底下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哪。”
“如此说来,温穆太子妃当年薨逝,真就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了?”
红玉虽不解,仍低声答道:“以陛下对温穆太子妃的爱重,想来若有端倪,当年出事时便该一查到底了,也不会无事发生般过了这许多年……”
元嘉听到这话,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只将目光投向窗外渐转昏沉的暮色,少顷喟叹一声,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天不假年,温穆太子妃……也是可惜了。”
听着却不像是感慨,更多出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元嘉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又对着红玉一摆手,面露倦色道:“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对了,今日承恩侯夫人进宫,之后几月便都要住在蓬莱殿了。趁着天色未晚,你且亲自去一趟尚宫局,让杨尚宫替我提调着各局各司的人,将承恩侯夫人那里缺的少的全部补足。记住了,让她们动作麻利些,越快越好,莫要耽搁了。”
红玉起身应了声是,见元嘉再无旁的吩咐,只拧了拧眉心,强打起精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散乱摊放着的几本奏章上,顿时如蒙大赦,恭敬行礼后悄步退下。
殿门合拢,室内又重归寂静。
元嘉仍保持着红玉离开时的姿势,朱笔悬停在半空,视线停驻在奏章之上,似乎在细览其中的内容,可眸底的深处,分明是一片毫不遮掩的、含着冷冽的讥讽与怀疑。
……
“……噢,还是没过去?”
元嘉听着逢春的回禀,搁下手里拿着的燕明昱临的字帖,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一抹略带玩味的惊异。
那日自清宁宫离去,曾氏便改道去了蕴真殿,也不知两人商量了些什么,薛贵太妃身边的嗅香便捧着一匣子点心,去了薛玉女所在的蓬莱殿。
同样不知解释了些什么,总归薛玉女对自家生母没有进宫一事无有任何反应,也不曾来清宁宫问过元嘉分毫。
而曾氏,到现在都没有从蕴真殿里走出来过。
“……倒是有趣,”元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还以为她那日癫狂一通,会有胆子与贵太妃撕破脸皮呢,没想到还是站在了一起,倒是我高看她了。”
“也罢,她既愿意躲在蕴真殿里掩耳盗铃,便也由着她去……横竖,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咱们就这样干等着?”
元嘉笑看她一眼,“逢春,你觉得薛玉女是个什么样的人?”
逢春闻言,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垂眸细思了片刻,方才斟酌着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奴婢虽与薛美人来往不多,可观她平日言行,并不似那等全然听人摆布的。且,举手投足能与亡姊如出一辙,还能不惹来陛下厌烦的……奴婢觉得,薛美人心中或许自有成算,只是迫于形势,藏一半露一半罢了。至少,不会是前些时候咱们在观云殿见到的那副样子。”
“是啊……”
元嘉喟叹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观云殿那次,瞧着心绪不宁,如惊弓之鸟一般,可仍能压住身边的宫女,还能想起替金才人和她的孩子说话……当年第一次见她时也是,明明薛家打的主意是送她进宫做亡姊的替身,那她便该在站稳脚跟之前谨小慎微才是。”
说着,又觑了逢春一眼,“可你还记得么,她来清宁宫请罪时的那副模样,看似恭谨,实则毫不驯服,更隐隐有挑衅之态……分明就不是个软和的性子,谁也不能真的做她的主。”
“……那您说,薛美人今次,是真的被搪塞过去了,还是已察觉到了不对劲,又想不出破局的法子,不得以暂作忍耐呢?”
逢春的声音里透着迟疑,“可若是后者,奴婢心里反倒没底了……若薛美人真有这般的城府,眼下按兵不动,怕是在酝酿一出大戏呢,也不知会否将咱们也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