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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0(第10页)

“不若先敲打试探一番,也好叫她行事上多些顾忌,又或者……也学了她的模样,静观其变,端看她意欲何为?可,若是养虎为患又怎么办……”

逢春拧着眉左右为难,但所思所想,比起当年初进太子府时的模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不必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元嘉却在这时候觑了逢春一眼,带着洞悉一切后的了然。

抬手将逢春招到自己身前,元嘉声音细轻却字字清晰,更透出一丝不近人情的算计,“辛夷不是说了,蓬莱殿的药量无异,蕴真殿这大半年开的补药却过于多了,纵有贵太妃打着调理的幌子,可难说其中有无猫腻……若薛玉女真是只老虎,从前怕是为着林姨娘才事事听从,一旦她猜出自己的生母已不在人世,满腔的恨意会烧在谁人身上呢?”

元嘉嗤笑一声,“贵太妃,还有她身后的薛家,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自以为被他们拔干净利齿的傀儡,如今反应过来,第一个要啃食的便是他们自己。”

“薛玉女若真有本事吃掉他们,便自去报仇泄愤。她越是恨,出手便越狠,反倒替我省了力气,更可以借她这股东风。”

元嘉指尖缓缓抚过眉梢,眸色幽深,“还有薛神妃,她当年死的那样突然,死前几月的行径亦是可疑,你说……会不会也和贵太妃、还有她找人弄来的药有关呢?”

她抬眼看向逢春,唇角笑意渐深,却渗出莫名的寒意,“若是有关,咱们的陛下……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他若知道,便是见死不救,是帮凶,那他会容许薛玉女为了报复,将此等损害自己声名的事情捅得众人皆知么?”

“他若不知道,那他会不会因此迁怒薛氏全族?要不是这些人自作聪明,他便不会失去一个那么合他心意的太子妃,也不会娶了我这么个从他手里分权的继妃,更不会发生这之后的许多事情了……唉,倒显得我成了那个渔翁了。”

“陛下如今,也是倚重女君、离不开女君的呢。”

逢春先是感叹了一句,亦是对元嘉所想心领神会,遂面露担心道:“虽都是咱们的猜测,可薛美人若真闹将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陛下知道呀!太医可是叮嘱过的,绝不能再让陛下受累受怒,否则头疾复发,身上便不止如今的毛病了。”

“唉,真是让人头疼……”

元嘉低声喃喃,语气似真似假地抱怨着,可尾音却带着明显的上扬,“他们这一个个的,怎就不叫人省心呢!”

“算起来,陛下今次也已休养了数月,期间只偶尔去御苑赏景,其他时间几乎都留在紫宸殿,连给太后请安的次数也少了,更一步未踏进过后宫。”

逢春亦是附和,“是哪,连二皇子降生这样的大喜事,陛下也只传了道口谕,去的地方还是含凉殿,观云殿的赏赐都是以女君您的名义下赐的。”

“那若是,陛下哪日突然兴起,去了蓬莱殿探望薛玉女,见她那般模样,再听些不经意间漏出的旧年往事……你说,陛下会先对一个看似委曲求全、心怀怨怼的有孕嫔妃震怒,还是会对那些欺君罔上、试图拿捏帝王心意的臣子们震怒?”

“咱们只需……适时倒一筐柴,再浇上一桶油便是。这把火,烧得越旺才越好看。”

元嘉终是忍不住,掩着嘴笑出声来,肩膀微微颤动,像是窥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秘密一般,顷刻间便将方才那点装模作样的苦恼抛到了九霄之外。

“越乱越好……”

她喃喃自语,“这潭水,早就该搅浑了。”

第177章引他行如今既好上不少,便该多出来走……

“……这些花开得倒好,模样也喜人,就是日头晒了些,该再晚些来御苑的。”

元嘉从逢春手里接过纨扇,将其挡在自己的斜前方,目光从脚下石子路斑驳的光影上掠过,轻声叹了口气。

“原想着傍晚时分日头能柔和些,哪知今年竟这般热,到这个时辰了还是燥热不减。”元嘉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又朝燕景祁温声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在小花园里走上一走也就是了,何必劝您来这御苑,若是中了暑热可怎么好。”

闻言,燕景祁偏头望了元嘉一眼,眼底难得含了丝温和的笑意,姿态惬意地摆了摆手,“无妨,也是我自己点了头的。这段日子总是闷在紫宸殿里,骨头都快躺懒了,如今既好上不少,便该多出来走走,也算是透气了。”

说着,又推开了元嘉欲要搀扶的手,兀自沿着石子小径缓行,目光掠过左右争奇斗艳的艳丽花卉,饶有兴致地指了指,“你瞧这株月季,倒是稀罕,往年似乎不曾开得这样好。”

日光将男人瘦削的身影拉得颀长,近月来时常紧蹙的眉心也得以舒展开来,显然是享受这片刻闲暇的。

元嘉见状,也不再多言,只含笑跟在燕景祁身侧,偶尔顺着男人的话凑兴两句,视线却沿着小径,轻飘飘地落在更远的某处。

“……沅表妹上次进宫,还向母后讨了许多花种,说是要种在自己的小院里,还说等开花了,便给母后选一盆开得最盛的,再带进宫与母后一同赏鉴……如今,却是又许多日不曾出门了?”

燕景祁的脚步微顿,目光从一簇开得正盛的木槿上掠过,忽而想起了什么,又侧身问起元嘉来。

“是,本就是用学舍将她劝回来的,如今上京的学舍尚未修起,她便也无意出门,每日不是在屋子里编书习帖,就是养花弄草……简直像跟换了个人似的。”

提起柳安沅,元嘉不免一声长叹。

谢四娘子之前在信上说,她与柳安沅大抵会在夏末返京,但实际上却提前了不少日子回来。

回来时悄无声息,既没有惊动任何亲友,也不曾住进谢家或是宿国公府,只趁着夜色回了柳安沅早前租下的那处屋舍。若非穆怀英回自家老宅时察觉到了动静,还不知她想隐瞒行踪到哪一日……可即便如此,柳安沅也变了太多。

虽也有谢四娘子的悉心照顾,柳安沅的气色也远比离京前好上许多,但整个人却寡言沉静了不少,再不复往日的明媚活泼。

“说来,我上次见阿沅,也是母后召她来兴庆宫说话的那次呢。”元嘉语气微顿,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起初,不管母后问什么,都笑着说自己一切都好……一直到母后不慎提起了谢家郎君,阿沅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偏还怕我们担心,又忙侧过头掩袖遮挡,好一阵才轻说了句‘都过去了’,那副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燕景祁听罢,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怅惘与感慨,沉默片刻,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是啊……可这种东西,外人终究难替她承受半分,”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为今之计,也只有慢慢熬了……但愿岁月长久,咱们能等来她伤痛彻底抚平之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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