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皱眉,能让掌门和师父都产生类似情绪变化的……
是戚寻月?
难道不熄鼎出了什么问题?
关云铮悄悄感受了一番灵气的流动,没觉出和往日有什么区别。虽然也有可能是不熄鼎发生了什么她感受不到的变动,但她私心并不打算往这个方面想,于是继续拿着勺子,垂着眼思索:近日归墟发生了什么事能影响到步雁山的心绪的?
意识到这样思考可能又会触发将隐的回溯机制,她懒得挣扎了,只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已经很累了,别再抽我的精力转了,要被抽干了。”
神奇的是她刚埋怨完,脑袋里居然当真没有再响起轮盘转动的声音,而她在此之前分明听见了“咔哒”一声,那是轮盘开始转动的信号。
这么听话?
关云铮皱了皱脸,在这个当下暂且把将隐的事丢到一边,专心思考起来。
除了今日大半时间不在归墟之外,这几日她都在师门待着,虽并非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掌门,但据她目前对掌门的了解,能让他心绪浮动的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不是小事……
关云铮搅动着芋泥的手一顿:难道是昨日掌门说的,任师姐把练剑台劈了的事?
虽不知此事是否足以影响掌门心绪,但就说这事大不大吧。
她假设步雁山就是受此事影响,顺着思路继续往下想:任嵩华劈开练剑台一事意味着什么?
——她的剑术和境界更进一步。
练剑台的材料是试心玉,少有人能用外力破坏,任嵩华却做到了,证明了什么?
——证明她达到了多数人都未曾达到的境界。
剑术高超,境界飞跃为何会让步雁山心绪浮动?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只会觉得是机缘,是进步,是值得庆贺的事,那么忧愁不已的步雁山又在想些什么?
瓷勺“叮”一声触碰到碗底,关云铮陡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从来不知道任嵩华是谁的徒弟。
哪怕任嵩华和步雁山的相处模式乍看十分像师徒,但她从未听任嵩华喊过步雁山师父。
但她偏偏又常常喊他掌门。
说明她并非不讲求规矩之人,而步雁山确乎不是她的师父。
那会是谁?
归墟不收无情道,任嵩华却是唯一的无情道弟子,为何?
当时章存舒说这话的时候以为她会接着问下去,她却觉得这个话题相当危险,会让人难过,所以没问。
会不会任嵩华根本不是“归墟收的无情道”,而是……戚寻月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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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知在傍晚时分终于结束了今日粥棚食物的发放,由于一直站在同一处未曾挪动,双腿僵硬得厉害,想迈腿时险些绊自己一个趔趄。
好在她早有准备,在即将趔趄的当下便一把撑住了面前的棚柱子,乍见之下只会以为她是撑着柱子在休息。
安抚流民一贯的方式是搭设粥棚施粥,但不论是流民还是为流民施粥的人都清楚,这点分量的食物在流民的肚子里,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消耗殆尽。
食物带来的热量也会随之被卷走。
现今是秋日,又是南方地界,自是要没那么难熬些,可眨眼便将入冬,哪怕是南方也会充溢着裹满湿气的寒意,如何能熬得过呢?
是以今日清晨柳卿知骤然到访便安排了这场施粥——更准确地说,应当是施窝窝头。
糙米做的干粮更容易饱腹,也更不容易感到饥饿。
且糙米口感较差,比之精米要便宜许多,拿着同样多的银两,蒸出来发放给流民时能有更多人得到食物。
柳卿知虽并未过着苦日子长大,但也不是高门大户出身,有时母亲带着她路过粥棚,也会感慨两句“米汤固然温热管饱,但却维持不了许久”这样的话。
彼时她尚且年幼,对这话理解得不够透彻。如今她成了皇帝的股肱之臣,终于明白:带着虚伪假象的东西总是在初次品味之时便让人尝到甜头,而唯有粗陋不堪却格外有用的东西,会在人们走投无路之时显现出其独有的可用性来。
为官者,要敢于做窝窝头,而非米汤。
“柳大人。”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卿知回过神来,松开撑在棚柱上的手:“何事?”
来人是当地县衙的主簿,在县衙估计混得不怎么样,才会被打发来同柳卿知一起给流民派发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