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本就是一种模拟,只是从过去的规律中总结出一种规律,然后运用规律给未来模拟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结局。然而在未来真正抵达之前,没人能知道它究竟是何种模样。因此楚悯也无法担保,只能谨慎地答道:“在我卜算之前,或可确定,没有第二只人蛊。”
闻言,关云铮暂且放下此事,转而问道:“那……那个人蛊呢?能卜算出她的踪迹吗?”
楚悯的脸色变得凝重了一些,嘴唇微微抿了抿。
叶泯登时坐得更直了:“怎么了?那人蛊不会吃了不少人了吧?”
楚悯摇了摇头,收起了自己的手:“不可卜算。”
苍韫桢背负天命,不可卜算。
涉及天机,不可卜算。
天命估计不太可能由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蛊来背负,那她的情况就是第二种。
可是一个人蛊会涉及什么天机?还是说有什么比他们更高的存在,正在阻截他们对人蛊的探究?
难道是祂?
关云铮与祂相谈甚少,无法总结出祂行事的准则与规律,只觉得如果祂真是此世的神,做事既然如此随心所欲,庇护一个人蛊恐怕也不是什么问题,对祂来说只是顺手为之。
春日和煦的微风把她吹拂得昏昏欲睡,浅动了几分钟的脑就感觉到一阵疲乏,只好理直气壮地摆烂:算了,找个时间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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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祂的对谈每次都发生在关云铮猝不及防的时刻,所以虽然心里惦记着找祂聊聊,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真能聊上,夜里坐在屋顶时只试探性地在脑内喊了喊。
坐在屋顶上能看见不远处的步雁山,他大概是才忙完一天的琐事,正往苍生道院走来。关云铮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正打算跳下屋顶,忽然听见那声音响起:“找我何事?”
关云铮收回了一只脚。
“你还真能听见?”她诧异地“问”道。
祂似乎是笑了一声:“近日在附近多有停留,正好能听见。”
拉倒吧,以前分明也能听见,装聋罢了。关云铮没好气地想。
“倒也是实话。”祂又触发了听见他人内心的被动,接了这么一句后说道,“所以找我何事?”
关云铮重新在瓦片上坐下:“今日小悯想卜算那人蛊的下落,发现她无法被卜算,与你有关吗?”
“我可没承认过我是神仙。”祂略带揶揄地说。
“哦,”关云铮面无表情地想丝滑地换了套说辞,“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暂时不能告诉你。”祂倒数很坦诚,可惜说的话没一句关云铮爱听的。
兀自黑了一会儿脸,关云铮没招了,屈服道:“那有什么是能告诉我的?”
“让我想想……”祂故弄玄虚似的拉长了声音,在关云铮即将恼怒之前说道,“你应当一直想知道洞玄和将隐之间有什么联系吧?”
关云铮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舌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想”说出口。
“如你所想,我是个神仙。”祂打起自己的脸来毫无阻滞,“我快要死了。”
“你说什么?”虽然没有开口,但关云铮感觉自己要是开口,这句话的后两个字估计都得破音。
祂语气平静地接着说道:“神明的生命是人们信仰的延续,而我在日复一日中,逐渐遗失了姓名,失去了我的信众。”所以就快要死了。
“你……”
“不过不必为我感到惋惜,天道衰颓是大势所趋,前辈们早都死光了,我作为最后一位,也该将身躯化归天地了。”
关云铮被接二连三震撼,脑子彻底死机了,除了听祂说的话,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应来。
“在化归天地之前,我做了几件事。我分割了我的一部分神格——这也是我如今没有躯体,只能与你这样交流的原因,这些神格落地为人,各自有自己的一段人生。有的神格终生都不会觉醒神的那部分,只会做个寻常人;有的神格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觉醒神的能力,他们也就成了变数。”
关云铮艰难地调动已经烧出糊味的CPU,努力接上他的话:“比如洞玄的缔造者?”
那个凭借传世法器一举成名,却又暴毙的……江湖散修。
“是他,但你所知的还有一人。”
关云铮感觉到自己的脑子生了锈,里面本就不算精密的链条咔咔作响,片刻之后才大胆地揣测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是小悯的叔父?”
祂笑了起来:“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