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记得在那个镇上见到的每一场日落,如血的残阳昭告着这个炼狱一般的人间又将开启新的一天,然而有很多人在日落前就永远地死去了。
对很多人来说,连看见第二天的日出都是一种奢求。
苍韫桢盯着洒入殿内的夕阳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光逐渐后撤,从她脚下退到殿门,最后彻底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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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嵩华提着茶壶来到来去峰山头时,步雁山已经在不熄鼎一侧的空地上坐了好一会儿了。
护山大阵触及不到的地方,深秋的风毫不留情地吹乱步雁山的发,他几乎是有些不修边幅地坐在那,膝盖上放着才修补完剑柄的诸玄。
步雁山听见脚步声,难得没回头,只是疲惫地开口道:“嵩华,你来了。”
任嵩华拎着茶壶走上前,在他身边站定。
步雁山的目光落在那永不熄灭的火焰上:“去苍生道吃饭了吗?”
任嵩华“嗯”了声。
步雁山拿起诸玄,正打算从地上站起来,凌风起的声音又从两人身后传来:“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你要走了?”
步雁山起身起了一半,干脆站起来后转身,便看见凌风起拎着两壶酒走来,隔空抛给他一坛。
任嵩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闪,站在原地的步雁山来不及叹气,只能在歪过头的同时伸手把酒坛接住了:“大师兄,你我之间分明只隔了这几步路。”
凌风起撬开酒封:“到你面前了再给你有什么意思。”
看这架势两人怕是要在这再待上好一会儿,任嵩华索性放下茶壶,对两人行过礼后便回去练剑了。
步雁山酒量其实很一般,但今日日子特殊,所以也没推辞,撬开酒封时还低头嗅了嗅:“大师兄何时酿的?”
凌风起拎着酒坛喝了一口:“记不清了,想起时便酿一坛,也不知这是哪年哪月酿的了。”
步雁山沉默着喝了一口酒,又不由自主地转回身,看向那高大的不熄鼎。
凌风起站在他身后:“这日子他也不来?”
步雁山失笑,回头看他:“你之前不也不来。”
凌风起默然,又灌了一口酒,随后说:“我以为……他总该来一趟。”
步雁山晚间没吃什么,喝了这些酒略有些烧得慌,放下酒坛在风中站着:“这么说来,大师兄是原谅师兄了?”
凌风起笑了声,只是那笑声太轻,很快就被山顶的风吹散了:“我怎么有资格去原谅,他缺的也不是我的原谅。”
是他自己,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步雁山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又注意到任嵩华提上来的茶壶,一边走过去提起来一边说道:“今日虽是重阳,但也该少饮些酒。”
凌风起闷笑一声:“你管的倒多,难怪师父也说你是当掌门的最佳人选。”
步雁山拎起茶壶揭开壶盖,随即一愣。
凌风起看过来:“怎么?”
步雁山看清壶中那熟悉无比的奶茶:“明年这时候,或许师兄也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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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大脑被掏空的楚悯和身体被掏空的关云铮一起坐在秋千上放空,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关云铮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以前不喜欢小组合作,要不是师父安排的,我早就抗议了。”
其实应该说,她向来很讨厌小组合作。
尤其是上局解课的那学期,同组的爹味男从不动手实操,老师一来巡查立马抄上刀和镊子开始装模作样,老师走后迅速脱下手套靠在一边玩手机,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好不容易等到实验结束,回寝室后她负责处理当天实验图片的标注,二十多张图片标注完、整理成PDF发到小组群里,爹味男又出来挑刺说这个颜色的字看不清楚,那个字体又太小。
早干嘛去了?嫌别人做得不够好就自己做,这个道理很难懂吗?既不动手还有脸嫌弃别人的成果,哪来这么厚的脸皮?
还有没那么累但比专业课还膈应的通识课小组作业。这位也没空,那位也没空,那请问到底谁来负责这部分内容?她再长出八条腕足来负责吗?建国以后不允许成精了知不知道啊!
既然骂到这了,那某些水课也别想逃过,就一门水课做什么PPT,请问呢?还非要小组组队做PPT,组队也就算了,还不允许各自组队而是随机组队,学生的命是不是命啊?
有些同学看上去好好一个人,实际上消息不回人找不到,PPT任务更是抛诸脑后,一周后才浪子回头般回想起来,然后紧急找了一份乱七八糟的东西拿来敷衍,实在忍受不了就只能自己重做一遍,到头来还得在PPT上署猪队友的名。
谁的命不是命,大学生难道就是贱命一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