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要供给十几万乃至几十万兵马的军需,不肖三年,富饶繁华颍州府就将变作第二个漳州府,民生凋敝,尸横遍野!
蛇打三寸,她对陈珏说:“可若退守颍州府,我军就能安然无恙了吗?京师锐利,各地守军实力超群,只要五帝女登基,就能名正言顺举国兵马剿灭我们。若只应付一二座城池,我军尚有一战之力,可如果同时或者接连应付而是二十八个州府,我军绝无招架之力。”
她起身躬身一拜,话语无比诚恳:“殿下,自从我们随军出征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进一步天下咸服,退一步尤死而已。”陈珏的年岁不小了,如果兵戈不在她这代解决,将来传给她的女儿,留给整个颍州府百姓的,将会是永无止境横征暴敛。
徐秋水哑然,没再说了。
陈珏手动了动,张庭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她卧薪尝胆蓄力十年,是为一朝荣登九五,也是为往后兵败割据一方留有退路。
张庭却说:“我们谋求霸业既是带着必胜的决心,也是带着必死的决心,从来都是提着脑袋打仗,谁也不知道谁下一瞬人头落地。倘若还给往后留有余地,无论是谁都不会全力以赴。”
陈珏讪讪,她身为全军主帅,论果决论魄力还不如一个年轻人。
“孤知道了。再从长计议吧。”可孤注一掷,又是不是逞匹妇之勇?
张庭知道不能将主公逼得太紧,与徐秋水施礼拜别,一名小兵徒然冲进来,“启禀殿下,四皇女求见。”
四皇女?张庭看向徐秋水,她脸上也是一脸茫然。
张庭关于这位皇女的印象仅限于,身体羸弱,出身低贱,不受宠爱,声名不显云云,她虽是下任皇帝的竞争人选之一,可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回事,她本身也是深入简出,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
这样一个‘透明人’却某个紧要的节点拜访,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陈珏比两人还要茫然,她与这位四妹妹交情泛泛,实在不明白她的来意。但既然来了,无论好坏都得见见。
张庭与徐秋水作为肱骨重臣,自然也就留下了,必要时可为主公出谋划策。
没一会,小兵将帐帘掀起,一抹高大瘦削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来人背光,穿着鸦青的素袍,依稀可见优越的脸部轮廓。
陈珏十多年没见过陈辅了,是的,大皇女废太女五皇女,乃至早夭的三皇女,名字都代表珍贵的美玉,唯独四皇女叫陈辅,可见成泰帝对她的冷淡。
她无比陌生说了句,“老四你来了。”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惊呼:“大师姐!”
来人前进的脚步微顿,朝张庭柔和一笑,“小四你也在啊。”
张庭嘴唇动了动,辅臣,陈辅,可就是一人吗?
陈珏飞快瞟了眼爱臣,请老四坐下,又飞快地与徐秋水对视一眼。
她的左右手冲她点点头,显然意识到什么。陈珏收回视线,没追问爱臣与亲妹的关联,反倒问陈辅为何拜访?
杨辅臣也就是陈辅,一身文弱的书生气质,语气也很恭谨,但话却不客气:“我今日却是为一事而来。京城里,老五已经在准备登基了,而二姐你似乎不得存进。”
陈珏拧起眉,倒没生气,“你是来奚落我的?”
陈辅淡淡摇头,“并不,我是来帮你的。”
“哦?”
徐秋水垂首不语,揣测对方的心思。四帝女不得宠爱,又身无依仗,能出宫隐世埋名苦读多年,熬出了个传胪的美名,可见其布局与野心不小。今日求见主公是想趁火打劫,还是对整支军队都动了歪心思?
陈辅睫羽轻垂,耸搭着,“我只想了却一桩憾事。”抬首看向陈珏,一字一句坚定有力:“让她最忌惮最痛恨的人登上皇位。”
这个‘她’是谁,满室哑然。
陈珏摸着下巴,心说老五就是没有当皇帝的命,连最没威胁的老四都逼成仇人,合该由自己取而代之。
徐秋水心头疑云重重,在外从未有听五皇女苛责四皇女……但见主公神态,她兀自将困惑按下。
唯有张庭愣了愣,嘴唇微张,手指不由往内蜷缩。师姐走到今天,最痛恨的怕是成泰帝。
从前诸多疑问,在这刻柳暗花明。
她心中异样不止,看向师姐,又别开视线,缄默。
陈珏也没有全然信以为真,皇家人说的话好比拉过的屎,谁当真谁吃屎,“孤为何信你?”
一根葫芦藤上的货色,陈辅还能不懂她的意思?但她并不是非要取信于人,“信也好,不信为好。我都会为你创造条件,无论如何我都会做这件事,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话罢,她站起身往外走。
陈珏一噎,这是跟人谈条件的姿态吗?不想在她这得到好处?
叫住她:“你想得到什么?”
陈辅回首看了她眼,“我想要自由。”垂眸,径直离去。
陈珏纳罕:你一个皇女还不够自由?待徐秋水告知她陈辅的经历,她更困惑了,在外头混了十多年没人管,这还不够自由?
又沉寂了三五日,帝之四女突然宣称前太女才是当之无愧的储君,并言辞凿凿道她从前是遭人陷害,这话甫一爆发引得京中热烈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