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贱人——”高预婕怒得一脚踹开他,撒落在脸的发丝衬得她更像个无能狂怒的野兽。
她双目猩红,指着一众侍从,“一群废物!”
今日就是她最耻辱的一天,都怪这些护主不力的贱婢,还有凤仙的那些贱民!
“传令给县里的捕快,把方才那些贱民挨个抓起来!本官要亲眼看着她们人头落地!”
“大人万万不可——”老先生气喘吁吁冲进来,她精通庶务地志,是嫡系派来辅佐高预婕的人,平时深受对方看重。
可高预婕已被怒气气昏了头,“老先生你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这些寡恩鲜耻的刁民必须死!若今日不除之后快,他日凤仙县内所有人都知道,我高预婕是个人人可欺的泥人!”
老先生拉住高预婕的手,企图安抚她的暴躁。
苦口婆心劝道:“大人您初来乍到,应当谨慎行事才对,忍一忍风平浪静,日后真正执掌大权,再将冒犯的贱民清算也不迟。”
“再者,前任县令高升知州,如今还在漳州府,您与那帮贱民的争执正涉及到她,若有心之人传到这位耳中,您怕是得吃些挂落。”
高预婕也知应当如此,可心头就像被块石头堵住似的,憋闷得很。
她来回踱步,“那本官的颜面如何是好?”
老先生为她出谋划策,“抓起来,让她们当面给您道个歉。这样既能显得您大度,以理服人,还能收拢一帮人心。”
怕她乱来,特意叮嘱一句:“小人私底下打听过,这位知州不光在凤仙声誉滔天,就是在整个漳州府的威望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切记避其锋芒。”
好半晌,高预婕才点点头,可心头翻卷的怒火怎么都熄灭不了。这个张庭走就走了,还留下这么多烂摊子给她,竟还升任知州?呸!
翌日。
捕快将县民召集到一处。
高预婕独坐高台,眼中略含微不可察的轻蔑,俯视底下的众人。
老先生都看在眼底,在心里叹了又叹,招手让人将昨日闹事的乱民带上来。
“昨日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严重的恶事。这帮百姓目无法纪、目无尊卑,竟敢聚众袭击殴打县令,藐视朝廷制度,藐视陛下威严,简直无法无天!”
她话锋一转,“但高大人仁慈,念在百姓初犯,忍痛不予追究。诸位日后需得日省己身,若要再犯必不轻饶。”
底下的百姓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什么。
老先生松了口气,这事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
可高预婕却不满意,那些绑到台前的贱民并无半点悔过之心,底下议论的百姓也无丝毫敬畏之心,这将她堂堂县尊的颜面置于何地?
她昂首阔步走到台前,睨视底下的众人,衣衫褴褛,身形佝偻,长得又黑又丑,就这也配称之为民?
高预婕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说道:“本官虽初到凤仙,可对前任县令的功绩略有耳闻,在她主政期间百废俱兴,民风大振。然而,本官一路走来,发觉民生虽有好转,可许多章程潦草不堪,像县内收获的瓜果怎就售与济州府了?”
“天下海晏河清,全仰仗皇恩浩荡,六部尚书贤明,身为大雍子民应常怀感恩之心,将优质佳果多多运往京都,给诸位大人品鉴……”
“本官既蒙皇恩,忝为此地父母官,必当尽到规劝教化之务,扳正前任县令的错漏,将其回归正轨。”
她一口气将心中所思抖搂干净,料想这些愚钝无知的贱民,知道她的良苦用心,自当跪在地上感激涕零。
然而再睁眼,眼前却是一帮眸光似火的恶狼,她们死死盯着她,恨不得撕扯下来几块皮肉吃。
人数过于庞大,她骇得连连后退,心惊不已。
“尔等、尔等……休要放肆!”高预婕中气不足道。
紧接着,满天的臭鸡蛋烂菜叶如雨滴般砸下。
“又是个奸贼贪官!又想要把俺们的钱送给高官做面子人情!”在百姓眼中,种植的瓜果就是赖以生存最珍贵之物,是她们建房子的钱,娶夫郎的钱,送孩子读书的钱。
而现在,面前的狗官竟然想把她们唯一谋生的珍宝,献上去自己牟利?
手里砸鸡蛋的动作更狠,鸡蛋没了捡起地上的石头砸,“狗官狗官!滚出俺们凤仙,俺们不欢迎恁!”
“狗官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断子绝孙!”
高预婕好几次气得破口大骂都于事无补,她的一众侍从和老先生也没讨着好,鼻青脸肿狼狈败走。
县丞谷清和县主簿陆名秋站在角落,看完这场闹剧。
谷清忧心忡忡:“据说她是高相旁支子弟,百姓们惹了她可讨不到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