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道友,你是在发呆吗?”姜稚鱼见他沉默得有些反常,站了起来,踮起脚,一边咬着糕点,一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年直直立着,陷在阴影中,一动也不动。
唯有发穗上的红珠缱绻相拥,撕开了这方暗夜,恍若碎琼乱玉骤然落入的红梅,带着三分姝色七分霜白。
回过神后,苏予辞安安静静地看着姜稚鱼。
她的嘴角还带着点碎渣,苏予辞忽然有些想笑。
她吃东西总是很认真,带着近乎于虔诚的神情,他见过五次,这是第六次。
苏予辞也不知道,为何他会记得这样清。
他的目光顺势低垂下去,看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仿若一池搅动的细碎星河,神情晦暗不明。
同样是被他仔细带回来的,只不过区别在于,曾经的被碾成了渣,现在的应该会是渣也不剩。
食指勾拽着腕间的红绳,直到指腹勒出一道红印才松了手,清透的声线不疾不徐地缓缓响起,苏予辞问她:“好吃吗?”
“好吃的。”姜稚鱼抿着糕点点了点头,眼角眉梢处处都透露着满足后的娇憨可人。
“那便全吃了吧。”
姜稚鱼见他走回原先的位置,歪了歪脑袋,便也重新蹲坐了下来。
看来苏道友是真的不喜欢啊。
姜稚鱼看着他,突然开口:“其实玉河的糕点糖果也很好吃。”
“苏道友,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荔枝糖吗?那是宿姜在玉河时给我买的。”
她说着说着眉就蹙了起来,一双盈盈如琉璃清盏的杏眸在灯火摇曳下,氲生出一种令人心惊的柔弱美感:“不知道宿姜和宴道友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时绥有没有安全脱险。。。。。。”
这些念头简直像是三月里迎风见长的野草,将她一安定下来的内心又重新折磨得忧虑难安。
这种天真到近乎愚蠢的问题,苏予辞根本不想回答。
“我很担心他们,不过他们会没事的,”姜稚鱼不确定,只能在苏予辞这里寻个安慰,“是不是,苏道友?”
接二连三的询问以及想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迫切心理,让苏予辞心中掠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厌烦。
面上却不动声色,带了点隐晦的刻薄轻视,回道:“我觉得姜姑娘与其有闲心担心他们,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姜姑娘觉得呢?”
姜稚鱼微微一怔,认真地想了想,回道:“也是,毕竟他们那么厉害。”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抬眼用余光偷偷观察着苏予辞,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双圆杏似的眼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声音柔柔弱弱的带着一丝讨好。
“苏道友也很厉害的,一开始就从那些丑鱼嘴里救了我,更别提后面发生的事了,所以,我真的很感谢苏道友。”
空气里静默了一会,苏予辞眼角微微抽跳了一下,终究还是温声静气地回道:“姜姑娘客气了,应该的。”
姜稚鱼吃完糕点,下意识想去拿帕子擦手,却发现套在她身上的那件月白色的鹤氅早就脏得不能看了。
她看了苏予辞一眼,脸色发白,心想:完了,这衣服肯定很贵,她赔得起吗?
她兜里好像一文钱也没有。。。。。。
“苏道友,我这个,就是,好像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
姜稚鱼有些惴惴不安,一句话磕磕绊绊重复了好几次才说完,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苏予辞的反应。
察觉到姜稚鱼的视线,苏予辞牵唇笑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没事,毕竟环境所致。”
本来就不打算再要的衣服,他还在乎脏不脏吗?
虽然苏道友表示并不介意,但姜稚鱼还是尴尬,愧疚,心下难安。
说不定只是看她穷,赔不起,才这样安慰她,姜稚鱼脸都红透了:“要不然等借宿到了人家,我给苏道友洗干净?”
“不必了,一件衣服而已,我也并不是很缺。”手指搭落在尖尖凸起的石砾上,苏予辞冷白皎丽的脸在黑夜里如同蒙了一层秋霜。
姜稚鱼的眼睫一颤一颤的,拽着衣服,小声说:“是这样的,但总归是被我弄脏的。”
苏予辞甚至看都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肯定又在用那种紧张而又不知所措的眼神望着他。
指尖停顿在石尖上许久,苏予辞勾唇笑了一下,却浅淡的很:“那姜姑娘想要如何?是真的要帮我洗干净吗?”
玄寒蛛丝织就的雪绸轻缎虽非法袍,无法防尘御寒,可依旧千金难寻,一旦入了水就已失了它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