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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食（第2页）

真是一点也不听话啊，同从前一样，被养出了几分娇纵天真，仗着少主的威势，觉得他们不敢对她做什么，便对他们甩脸色、撒气，欺软怕硬。

可相较于其他人，也就只有自己和姑洗会惯着她，余下的照旧会用沾满泥血的靴子毫无顾忌地踩在为她铺就的、柔软又干净的地毯上。

在她不听话时，不留情面地将她从用于蒙身躲避的被褥中拖拽出来，用俯瞰低垂的眼看她苍白着一张娇美的脸，恐惧羞耻，声音细软，又流下泪来，也丝毫不怜惜。

可他和姑洗偏就这样被她拿捏住，虽然一开始他也只是觉得有趣，装作温柔体贴罢了。

久而久之他便分不清了，这次也一样。

不过好在两处危险的地方有少主他们，现下也已经安全了，她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什么，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太簇握着岁始的手轻轻松动。

身后的鲛怪已经被压打到怨气几近溃散，见状，凭着最后的气力袭来，太簇感知到了却没有躲开，任由锋利的钩爪穿胸而过。

护腰之上垂落而下的赤金宫绦缀着的十二枚紫铜白梅纹小铃，挂挟着一枚白梅月令，当啷作响。

算了，不过是看守不力，受罚而已。

他想，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如果那晚他执行完任务没有一时起意去找姑洗，就不会发现那面藏心镜，不会因为姑洗遮遮掩掩的态度产生好奇，也不会在刻意争夺时打碎那面藏心镜。

太簇毫不在意，藏心镜而已，于他们而言并非什么贵重法宝，赔一个便是。

镜子碎在地上的那刻只有一瞬，很短暂，可他却被迫读取了另一条时线上的那个“太簇”，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

里面封藏的是姑洗的私心，或者说，是他们十二律本就不该存有的私情，在浩瀚的时间长河里，像一两朵溅起的水花，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看着姑洗默默拿出另一面从未使用过的藏心镜，将那些情感记忆又重新封存了起来。

那晚，他推了所有应酬，回到镇抚司，平静地躺在床上，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食指骨节，久久未能入眠。

他临走时鬼迷心窍般让姑洗拓印了一份交给他。

但实际上，除了最开始被影响到，后面他并未产生太大的波动，那面镜子他也再没有动过。

甚至觉得姑洗有些可笑，动用自己的法源就是为了提取复刻一段无足轻重的、早已被改变的过往，在夜深人静时一次次重温着，就像被他逮到的那晚一样。

直到在云舟上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她，凛冬的枯枝终于盛开出了它第一朵娇弱的桃花。

身影越来越远，化成一个小点，太簇转身，直面鲛怪。

作为下属，心腹，他们曾见过她的许多面。

痛苦的，哀怜的，凄惨的，沉沦的，隔着薄薄的床纱，许多应该看的，不应该看的，他们都见过。

赤裸裸的，纤毫不留，在窗外葳蕤的明月里，泪眼婆娑。

一遍遍喊着，逸出破碎的字句：“姑洗，容。。。祁，阿祁，救。。。救我。。。。。。”

姑洗救不了你，多可怜啊。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

缠在梁上的半截红纱鲛绡还在晃，床榻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里混着断续呜咽。

你可怜，他也可怜，你们都可怜。

我们都可怜。

“哭得可真惨。”十丈珠帘的细长花瓣像轻盈的丝带在无射的手中幻化而成。

无射把玩着自己的法源幻相，笑着，轻佻地问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呢，呐，要不要赌一赌她还能撑多久？”

他没接话，无射经常在外，接触她的时间并不多，可太簇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开心，总是犯错，也总是受罚，这不是第一次了，可同往常相比，又有了差异。

太簇立在殿外，看着从一开始便直挺挺跪在殿室内的姑洗，并不是很想像以往那样毫不在意地把她当做消遣的赌弈。

无射等了半天，也只有身旁的蕤宾不咸不淡地开口：“半炷香。”

蕤宾是天枢庭的首席刑讯官，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观察力和洞察力，也经常被少主指派去监视她，当然最后，他猜对了。

淡淡的腥甜味弥漫了整个澹月居，有点像潮湿的梅雨、即将凋谢的花、以及刨新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