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说最迟年后一定回来的。
她在京师等她。
三奶奶的痊愈使得程芙的名气立刻在京师的一个小贵妇圈子传开,自十月下旬,柳余琴陆续收到不少写给阿芙的帖子。
不多久,递邀帖的贵人们获知程医女于月初便已前往千里之外的疫区皂河县。
小小年纪胸怀天下,广济苍生,委实令人钦佩不已。
莫说是为名利而去,毕竟这明晃晃的名利摆在眼前,也没见谁愿意领命,反倒是程医女,主动请缨,这份勇气便值得一句褒奖了。
这日,同在双槐胡同的户部主事齐深终于查到了程芙的下落,并一五一十交代给了妻子徐氏。
只因她声称程芙乃乡下熟人家的亲戚。
徐峻茂躲在屏风后听得清清楚楚。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佳人竟然一直近在眼前!
双槐胡同的柳宅住的便是阿芙与她的姨母。
思及此,他口中发苦,心中百般酸涩,没想到深居简出,日日用心苦读,却错过了无数回遇见芙妹妹的机会。
柳余琴从卓府回来时,乌金西沉欲黄昏,一名绀蓝圆领袍的少年人修立她家门前的杏树下,露出的一截交领洁白如雪,生得唇红齿白,乖巧可人,然而面生,没见过。
少年人见她从骡车上下来,唇畔立刻漾出温文尔雅的笑意,那么甜,脸颊的梨涡仿佛盛满了蜜。
徐峻茂拱手作揖:“晚辈徐峻茂,家住西面那栋宅院,齐主事齐深是晚辈的姑父。请问您可是此间家主柳医女?”
原来是邻居家的小孩。柳余琴眉目顿时柔和许多,回道:“正是我。你有何事?”
“我来找阿芙。”徐峻茂明亮的眼睛里盛着星光,“能否请您告知她一声,故人徐峻茂一直在寻她。”
柳余琴敛笑:“你如何认识我家阿芙的?”
“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四年。”
青梅竹马四年加上姓徐,柳余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黑了三分,冷声问:“你是清安县徐知县家老几?”
“晚辈排行老二,您可直接叫我徐二郎。”
“阿芙不在,以后不许过来烦她。”徐家没一个好东西,还把她打的浑身骨折,想起妹妹和阿芙在徐家过的日子,她恨不能把眼前的小崽子掐死,然而小崽子长得人高马大的,真掐起来她也掐不过,掐得过也不敢掐。
徐峻茂面似火烧,羞愧把面皮薄的少年人的脖颈乃至脸颊都烧成了红霞,嘴唇像涂了胭脂。
“对不起。”他弯腰致歉,“晚辈没有资格求您原谅,只是,只是,请您相信,从前的每一时每一刻,晚辈从未伤害过阿芙,待她的心,也每一时每一刻都炽热,不曾转移。”
“阿芙亲口允诺晚辈,待她回到亲人身边,便嫁给晚辈。”徐峻茂乌黑的瞳仁微微晃,声音里带着丝颤意,“从前晚辈心无大志,只想与她快快乐乐在一起,殊不知快乐需要很多东西来维系,如今晚辈努力读书,只为考取功名娶她做进士娘子。”
他望着柳余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道:“您别担心,功名一日未取,晚辈一日不敢求娶阿芙,今日冒昧打扰,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柳医女恨透了徐家。
徐峻茂羽睫微颤,眼角溢出了一滴清泪。
他没有空想,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只要考中进士,就可以去翰林院供职,便有了留在京师的藉口,也有了反抗父母的底气。
他要娶阿芙,远离所有让他们不开心的人和事,快快乐乐在一起。
他会努力做一个很有用的人,养她一辈子。
虽然现在的他还在依靠父母的银钱,但是他会把所有俸禄都给她,让她穿绸缎,头上永远戴着时新的头面,用最好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