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文皱了皱眉。他只觉得烦。约好冯敬棠后日见面,心里还在打着台词草稿,要如何谦虚谨慎又不着痕迹地哄这位便宜老豆开心。
他从来都不是真心跟着屠振邦与杜元的。
“元哥,契爷都叫我离开屠家,你何必还让我去找那个学生妹?”
“她老豆突然玩失踪,秦仁青担心他要去举报,拿他老婆孩子威胁他而已。”
“如果有心要走,他肯定带妻儿一起走。”
杜元笑:“世文,不想做的话,我可以去跟大伯讲,原本也是他安排你帮忙。”
“哪有不愿意,我多嘴发表一下意见罢了。”
叶世文越想越烦,开口道:“停手吧。”
徐智强叫停了那群人。
程真跪坐在肮脏的地面上,校服满是抓痕灰痕,显然在泥尘里滚过一圈。她的指甲很痛,肩膀腰后也很痛,连眼角都哭得发痛。
几个人的脸与手臂被程真抓破。
这群狼狈的人突然像面圣一样,纷纷让开一条窄道。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影子被斜阳热融,拉得很长,歪扭地铺在程真身上。
她没有抬头。
叶世文瞄了眼地上这个打架不要命的学生妹。校裙下一条白色蕾丝打底短裤,兜紧满身白肉,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人。
他接过旁人递来的书包,拉开拉链,翻出一袋现金与证件。最内层夹着一本唱诗班的曲谱,封面整洁,上面写着“曹思辰”三个字。
人没截错。但曹胜炎女儿这般硬气,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徐智强低头问:“嘿,拿这么多钱,打算逃去哪里?”
程真喉咙嘶哑,咬紧牙关反问:“关你……你……什么事!”
她想学烂仔讲粗口,那个字眼涌到嘴边,竟慌慌张张吞回肚里。这一停顿,徐智强听出了富家女企图扮流氓的滑稽,忍不住笑:“想、想、想学人爆粗口啊?”
这一下,人人都笑了。
叶世文却冷着脸:“你爸在哪里?”
“不知道。”
“不讲?”叶世文直接掏出那沓现金,“钱不要了?”
程真抬起头,满脸灰尘与湿泪,大声叫着:“给回我!这些钱是我和我妈咪救命用的!”
叶世文手上动作一顿:“你骗谁?你家里的钱多到冬天可以拿来点火取暖。”
“曹胜炎拿走我妈咪所有钱,我们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时的程真只有十五岁,再倔强,也根本忍不住哭。“哇”的一声,泪水在脸颊糊出两条灰色痕迹,抽噎着哀求:“求求你给回我,我们很需要这一笔钱。我还要带走我妹。求求你给回我吧,你们要钱去问曹胜炎拿……”
“我再问你一次,你爸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跟你们讲!”程真摇头落泪,“他不配做我爸,我恨不得他死!”
“现在脱离父女关系会不会太迟了?不如打她一顿。”徐智强提议,“这种有钱女,不吃苦不会讲的。”
有人附议:“是咯,她刚刚打得我好痛啊!”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会'擒拿手',你看,抓得我快爆血管了!”
程真手心攥成拳头。
叶世文瞥见她这个很轻微的动作,视线停在她骨节与膝盖几处破皮流血的地方。肤白又稚气的年纪,伤口沾了尘,血色染得浓稠,她却一声痛都没叫。
她不要命,要书包。
十五岁,能懂什么?妄图带自己母亲与妹妹远走高飞,她以为靠一个书包的钱就可以做到。
真蠢。
叶世文不知为何起了这份恻隐之心。再细看她的伤口,青紫瘀肿,越看越碍眼,他烦躁地把书包抛到程真膝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