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她在曹胜炎手中救下林媛,被愤怒的他把长发剪作乱草堆。只好半夜在浴室把参差不齐的发尾修好,短茸茸,衬着她些许肥胖的矮小躯体,像个男孩。
她无所谓。
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报告还未到,风声已经很紧,曹胜炎依然是来亚银行执行主席助理,但职权彻底被架空。他向银行告假很久了。
自从家门口被泼过红油,曹胜炎患上强迫症。每天在家四处搜索,反复把妻儿房间翻个底朝天,确保无人放置爆炸物品威胁性命。哪怕只是一支烟,他都想撕开看看里面有没有火药。
秦仁青知道他怕了,想自首,找人来威胁他,曹胜炎只好雇两个保镖白天在家盯紧林媛,两个女儿也由保镖接送上下课。
程真逃了最后那堂课,把存放在学校座位抽屉里的证件与现金用塑料袋扎好,塞得书包鼓鼓囊囊,迎着同学诧异又鄙夷的眼神离开。
程珊天赋异禀,比程真领悟力强,每天下午离开幼稚园后,会去少儿体操机构训练一个钟头。
曹胜炎对此意见很大。他即将小命不保,女儿还优哉游哉去练什么体操,上什么贵族学校。但林媛不肯让步,她也做过老师,深知天赋不能被埋没,更不能让程真年纪轻轻中学肄业。
二人因此打过一次。
那是林媛生平第一次发狠,差点咬下曹胜炎手臂的一块厚肉。曹胜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冷汗直落,最后被迫同意。
他没想到,心思善良的妻子也会出此下策——麻痹他这位担惊受怕的父亲,在风平浪静日复一日的放学路上,她要带着两个女儿,直接一走了之。
保镖离家时间是下午六点。
林媛会在下午五点找借口让曹胜炎去她娘家取钱,一来一回,她们母女三人只有十五分钟时间打包东西逃走。
十五分钟,也够了。
程真没想到刚出校门不远,就被守候许久的人截住。男男女女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校服上也画满五颜六色的图案。
程真往后退,抓紧书包背带不肯松手。
“喂,曹胜炎是你爸?”
程真心惊,咬牙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们在讲谁。”
“听说是长头发的,这个头发好短,会不会点错相?”
“还听说是个肥妹,你看她哪里瘦?”
程真不理:“你们让开,再不走,我报警了。”
“报你个鬼!”
似是一声号令,一道掌风刮过来。程真侧头避开,抓紧面前女孩的衣领,猛地一扯,把人拽到地上。
打架这回事,她也是第一次做。但兵法有云,若被围攻,肯定会死,拉个垫背的才不算尽输。
她狠狠地踩了几脚,女孩痛得咿呀乱叫起来。
“扯她书包!”
“扯衫啦!”
“剥她裙!”
七嘴八舌的人全部凑上来。程真把书包护在胸前,拼命往人挤人的缝隙中撞出。校服衫的衣缝被撕开一道,她不管不顾,炮弹似的只往前冲。
在这条窄街上开始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有没有搞错?”徐智强在马路对面,看得笑了起来,“文哥,你看,六个人都拦不住这个肥妹,有点本事喔。”
叶世文不耐烦地抬眼,眺着路尽头的转角:“赶她去那条巷里。”
徐智强得令,冲那群人大喊:“赶她入巷啊!”
程真寡不敌众,被逼到跑进暗巷。她双颊绯红,汗水从头发毛孔涌出,淌在后颈,没入衣领深处。手里依然抱紧那个书包,喘不匀气,她冲面前的人开口。
“你……你们,不要乱来,我真的会报警。”
“你爸今日中午回了一趟银行,之后就失踪了,他现在在哪里?”
程真半低着头,咬牙道:“不知道,死了吧。”
巷内传来女孩的叫喊。听得出,她慌了,原本软糯的声彻底变调,像猫尾被车轮碾住,又痛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