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声音,不疾不徐。
他描绘的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呈现在眾人眼前。
那些世家子弟,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厌烦。
而那些寒门学子,身体却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陈安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父亲那张被烈日晒得黝黑的脸,和他布满老茧的双手。
他父亲,就是个菜农。
林墨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心上。
讲台上,林墨的话锋,陡然变得锐利。
“你们饱读诗书,张口就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可你们,谁又真正知道『民是什么?”
“你们不知道菜价,就不知道百姓的生计艰难。”
“你们不知道从田间到餐桌的过程,就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环节,可以被贪官污吏上下其手。”
“连一斤白菜都算不明白的人,还谈什么治国安邦。”
“你们治的,是谁的国?”
“安的,又是谁的邦?”
“是你们王家、杜家的国?”
“还是你们自己的邦?”
字字句句,如重锤,狠狠地砸在明伦堂內每一个人的胸口。
王景的脸,已经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他张著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经义典故,在这一斤白菜面前,变得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林墨,用最粗鄙的题目,讲出了最深刻的道理。
他將他们这些自詡风流的世家子,驳斥得体无完肤。
孔颖达坐在主考席上。
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坐得笔直。
他看著林墨,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输了。
在这场关於“何为学问”的辩论中,他输得一败涂地。
他一生信奉的道统,被这个年轻人,用一斤白菜,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好。”
许久,孔颖达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字。
他站起身。
环视著堂下数百名学子。
“都坐下。”
他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喧闹的世家子弟们,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不情不愿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孔颖达看著他们,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深刻的失望。
然后,他转向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