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他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
宋昭闻声,缓缓抬起头。
傅御宸对上了一双通红的、却异常平静和坚定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了前两日的慌乱和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清明和决绝。
“陛下,”宋昭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内,“奴才,有事恳求陛下。”
傅御宸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知绝无好事。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耐着性子道:“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宋昭摇了摇头,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将身体伏得更低,额头轻轻抵在柔软的地毯上,行了一个郑重无比的大礼。
“陛下……奴才……不能接受这声‘父君’。”他一字一顿,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傅御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瞬间散发出冰冷的低气压:“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警告。
宋昭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冰冷的视线,泪水依旧不停地流,话语却如同淬了冰:“傅卿安,他有自己的母亲!是那位……郑氏琇澜!”
他终于将这个被禁忌的名字说了出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个被您一句‘宫里没有影贵人’就轻易抹去的女子!那个十月怀胎,历经艰辛生下他的母亲!那个……那个甚至来不及看自己孩子一眼,就被人害得血崩而亡的可怜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
“奴才算什么东西?一个被您强掳回宫的逃奴,一个阉奴之身!奴才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去占据他生身母亲的位置,让他对着我叫‘父君’?!”
“您让他以后如何自处?让他永远不知道自己血脉来自何处吗?!”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抵在柔软的地毯上,声音闷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奴才恳求您!追封郑氏名分,让她得以安息!让卿安……让太子殿下,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奴才……不能,也绝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窃取一个母亲应有的名分和孩子的记忆!”
他一口气说完,伏在地上,肩膀因为激动和哭泣而剧烈地耸动着。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傅卿安细弱的抽噎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傅御宸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宋昭。
他没想到,在这除夕之夜,在这他以为一切都在向好、以为终于能握住一份圆满的时刻,宋昭会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将血淋淋的、他一直试图掩盖的过去,彻底撕开,摊在他的面前。
他看着宋昭颤抖的脊背,听着他压抑的哭声,心中翻涌着怒火、挫败,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戳穿伪装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