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观熄静静地与面前不似人形的物体对视。
颜铃又往两个雪人的肚子上添了几捧雪,转头问他:“你去哪里了?”
周观熄说:“接了个电话。”
颜铃皱起眉头:“是徐总吗?”
周观熄“嗯”了一声,在身侧蹲下,伸手将扁雪人的头捏得更圆了些,“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颜铃心疼不已地把他的手拍开,一边重新把雪人的头捏扁,一边好奇地问:“解药研制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忙吗?回去之后,我可以——”
“不需要。”周观熄说,“一切都很顺利。”
被打断的颜铃稍愣了片刻,揉搓着雪人的脑袋,点了点头:“那就好。”
谎言像是薄如蝉翼的糖果外壳,点缀在泥泞不堪的真相上方。当勺柄轻敲,碎成千万片的糖霜簌簌坠落,最终入口的滋味是苦是甜,唯有最初说谎的人才心知肚明。
回到C市后,以临时加班为借口,在颜铃不满的“他们究竟还要压榨你多久的”控诉下,周观熄终于得以回到一片混沌的研发中心。
“涡斑病这种世界性的难题,海内外无数课题组和企业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答案。”
徐容失了往日的从容,急连尾音都在发颤:“现在借着一个变异菌株的由头,逼我们一个月内拿出方案控制住灾情,不就是想找个借口翻脸毁约?这群人……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当年是政府主动寻求与融烬合作不假,然而多年持续高额资金投入,进展却始终停滞不前未有突破,早已令他们心生不满。既然横竖没有进展,不如中止合作,把资金打散,转投那些更容易掌控、资金需求更小的小企业,自然更为划算。
没有成果就意味着被舍弃,与利益有关的一切都向来真实残酷。
周观熄凝视着离心管中的浅绿色液体:“这些仿制解药,确定完全是失活了的?”
徐容现在多看那些药剂一眼,都只觉得心口绞痛,错开视线:“是,不论浓度提到多高,涡斑最终都会复生,目前唯一有效的,就只有原始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瞥了眼周观熄的神色:“其实,T市新型病株的样本昨天已经送到了实验室,我们用血液之中的原始提取物做了测试,是可以修复并——”
“那是他的血,不是解药。”周观熄径直打断了她,不容置疑。
“我知道……”徐容心乱如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后退两步,最终倚靠在昏暗的试剂柜前喃喃:“我知道的。”
培育架将两人隔绝在光影不一的屋内两端,一明一暗,灯下的周观熄说:“徐容,去休息一下吧。”
“没事,大家都还能再撑一阵,还有很多方向可以拓展尝试的切入口。”徐容干涩道,“三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个月。”
周观熄摇头:“不只是你,通知团队里的所有人,今晚先停下来,都回去休息。”
徐容静了一瞬,抬眼看他:“你……准备放弃了?”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不选择争分夺秒,而是选择“休息一下”,便意味着几乎不可能在政府给出的死线前交出解药。那么融烬将面临的结局……便再也明显不过。
“不是放弃。我会继续会寻找别的方法,一刻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