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皓月感受着指尖冰凉的触诊,心中百感交集。这白府,有柳氏母子那样的豺狼,竟也有白昭这样…真实的温暖?
第一次,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空和躯壳里,感受到了一丝…名为“归属”的可能。虽然微小,却真实存在。
白暮云丧母真相(古代-许)
李大夫诊脉完毕,又仔细查看了许皓月头上的伤口,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对一旁紧张等待的白昭恭敬道:“回禀老爷,二少爷脉象虽虚浮,但根基尚在,并无性命之忧。头上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颅脑根本。此番昏睡两日,应是身体过于虚弱,元气大损,加上惊吓过度所致。如今既已醒来,神志清晰,能吃能喝,便是大好的征兆了。”
白昭紧绷的神情随着大夫的话,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日来的焦虑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挺拔的身形都显出几分佝偻。
这几日,盐务上的事情本就繁杂,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这个体弱的小儿子。先是坠马重伤昏迷,醒来后又性情大变,言辞犀利……种种迹象,都让白昭寝食难安,深恐他是不是摔坏了脑子,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眼底布满了血丝。
此刻,听到大夫肯定的诊断,确认儿子只是身体虚弱,神智无碍,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落回了肚子里。
看着床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甚至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锐气的儿子,白昭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庆幸?是疑惑?还是一丝微弱的、对儿子这份“变化”的期冀?
“有劳李大夫了。”白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沙哑,他挥了挥手,“阿木,好生送李大夫出去。再去库房,叫人按李大夫开的方子,把最好的药材都备齐了,熬给少爷喝。”
“是!老爷!”阿木连忙应声,恭敬地引着李大夫退了出去。
白昭又看向床边侍立的几个丫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也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打扰少爷静养。”
“是。”丫鬟们鱼贯而出,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白昭与“白暮云”父子二人。
白昭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想替儿子掖一掖被角,动作却带着一丝笨拙和小心翼翼。他看着许皓月苍白但轮廓分明的侧脸,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暮云……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府里的事,有为父在。”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比如问问儿子坠马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性情大变?但看着儿子疲惫却异常沉静的眼神,终究没有问出口。
最终,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你无事,为父就放心了。爹,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片刻,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他缓缓起身,脚步甚至有些虚浮,显然心力交瘁到了极点。走到门口时,他扶着门框,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才转身离开。
房门被轻轻合上。
许皓月靠在引枕上,目送着白昭略显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方才白昭眼中那深沉的、毫无杂质的疲惫与关切,像一道暖流,无声地冲刷着他灵魂深处属于许皓月的冰冷壁垒。
这种纯粹的、不因他能力或价值而存在的父爱,是他从未在养父樊心刚身上感受过的。
樊心刚的器重,永远带着权衡和利用。而白昭…这个陌生的父亲,仅仅因为他活着,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一丝极其陌生的酸涩感,悄然划过心间。
但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属于许皓月的理智和冷酷迅速占据了上风。温情?在这遥远时空下的深宅大院,温情是最无用的奢侈品。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片冰冷的清明。
“阿木。”他扬声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门立刻被推开一条缝,阿木探进头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少爷?您吩咐?”他刚才送走大夫,就一直守在门外。
“进来,把门关好。”许皓月命令道。
阿木依言进来,关好门,垂手站在床边,大气不敢出。他清楚地感觉到,此刻房间里的气氛,比刚才老爷在时更加凝重。
许皓月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住阿木:“现在,没有外人了。把刚才没说完的话,一字不漏,告诉我。”
阿木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又白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少爷……少爷饶了阿木吧!这事……这事真的不能说啊!要是让老爷或者柳夫人知道……”
许皓月扶额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让你说你就说!”许皓月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无奈,他微微俯身,凑近阿木,那双属于许皓月的、看透无数谎言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阿木,你是我的人。以前那个任人欺凌的白暮云,你就当他已经摔死了。告诉我真相,若再敢隐瞒半句…”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狠话都更具杀伤力。
阿木被那眼神看得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位少爷早已脱胎换骨。
最终,阿木猛地一咬牙,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抬起头,眼中含泪,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压抑多年的悲愤:“少爷!裴姨娘她……她是被人害死的!就是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