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古代-白)
樊家别墅顶层那间宽敞却冰冷的客房,似乎成了白暮云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囚笼”与“避风港”。
他像一个被强行塞入躯壳的灵魂,在樊溪无微不至、却带着明确目的的“教导”下,艰难地学习着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学会了使用那个名为“手机”的“仙器”,能笨拙地打字、搜索信息、和樊溪进行简单的微信对话。
他知道了“汽车”不是铁皮怪兽而是代步工具,“电梯”不是妖法而是机关术的极致,“电视”里演的并非皮影戏而是光影幻术。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现代衣衫,吃着精致的餐点,住着奢华的房子。
表面上看,他似乎正在融入。樊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甜,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和希望。樊心刚偶尔投来的审视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孺子可教”的满意。
他似乎正朝着樊家为他规划的“未来女婿”之路稳步前行。
然而,只有白暮云自己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和格格不入。
每一个夜晚,当庭院的路灯透过落地窗,将冰冷的光斑投射在地毯上,白暮云便会独自坐在黑暗中。身体的伤痛早已愈合,右肩的护具也已拆除,只留下淡淡的疤痕。但这具属于许皓月的、充满力量感的强壮躯壳,对他而言依旧陌生。
他常常抚摸着胸口,那里跳动着许皓月的心脏,却承载着白暮云的灵魂。他会望着窗外的明月,思绪飘回遥远的白府。
那个体弱多病、被兄姐欺凌、生母早亡的白暮云……真的已经随着那次坠马彻底消失了吗?
自己鸠占鹊巢,占据了这具强大的身体,享受着樊溪倾注的、本不属于他的爱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是否是老天爷看他前世太过凄苦,赐予他的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一个摆脱病弱、摆脱仇怨、甚至可能拥有圆满姻缘的机会?
他看着手机里樊溪发来的、带着爱心的表情包,想起她教他认字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为他处理伤口时微凉柔软的指尖……一丝迷茫的暖意和巨大的困惑交织在一起。
樊溪的爱炽热而真诚,哪怕这爱是基于一个巨大的谎言和一个被替换的灵魂。作为一个从未体验过情爱的古代书生,这份来自异性的、全心全意的呵护与倾慕,像一束过于强烈的光,既让他感到温暖,又刺得他睁不开眼。
“或许……天意如此。”他对着冰冷的手机屏幕,低声自问,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寂寥,“忘却前尘,安稳度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一丝妥协的、认命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上他疲惫不堪的心。
就在这自我说服、试图接受“赘婿”命运的时刻,命运的齿轮再次以它残酷的方式转动。
那夜,恰是满月。银盘似的月亮高悬中天,清冷的光辉毫无遮拦地洒满房间,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银白。白暮云在一种莫名的心悸中沉沉睡去,意识仿佛沉入了月光汇聚的冰冷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深入骨髓的、久违的沉重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将他从混沌中拽醒!那种熟悉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元气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与他过去一个月在许皓月身体里感受到的澎湃力量感形成了天渊之别!
他惊恐地睁开眼!
刺目的、属于午后的阳光,蛮横地刺入眼帘!光线如此强烈、炽热,与他睡前沐浴的清冷月华判若云泥!
他想抬手遮挡,手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阵酸痛感袭来。
视线聚焦——
熟悉的、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顶!深色的木质散发着温润熟悉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熏香,还夹杂着一丝汗水的微咸气息?
“少爷?您可算醒了!”阿木惊喜中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都日上三竿了!您没事吧?是不是昨夜练字累着了?”
日上三竿?练字?
白暮云如遭雷击!他猛地坐起身!
这一次,动作虽依旧牵扯出熟悉的虚弱感,但似乎并没有预想中那般艰难?身体内部,隐隐有一股微弱却陌生的力量支撑着。
他惊骇地环顾四周——
紫檀桌椅,博古架,山水画,兽首铜炉……没错,是白府!是他的卧房!
但房间角落里,赫然多了一些极其怪异的东西!
几个用粗麻布包裹着石块、两端系着坚韧牛筋绳的“石锁”(简易哑铃)!
一根粗壮圆木架在坚固木架上的横杠(简易单杠)!
墙角甚至还立着一个用坚韧藤条反复缠绕、内部似乎填充了沙土的怪异柱状物(沙袋雏形)!
这些东西的造型粗陋,却透着一股与原本雅致的房间格格不入的、充满力量感的野蛮气息!
“阿木,这……这些是何物?!”白暮云声音嘶哑,指着那些怪异的器械,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些东西,他从未见过!
阿木却一脸理所当然:“少爷?您不记得了?这是您前些日子让我找府里的鲁师傅,按您画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样做的啊!您说这叫……叫健身器材!还让厨房每日给您准备特制的健身餐……”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对外间喊道:“快!把少爷的午膳端来!按少爷定的食谱!”
很快,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的食物让白暮云再次目瞪口呆!
一大碗水煮的、撕成条的鸡胸肉!几块蒸得软糯、却无半点油星的番薯!还有一小碟翠绿的、几乎只是焯过水的青菜!旁边配着一碗清澈的汤,飘着几粒枸杞。